结局不言而喻,一刻钟之后,狞笑声与尖叫声交织在一起,扭曲地盘旋在红栏院的上空,久经不散。
侥幸逃出来的姑娘披头散发,衣衫不整,魂飞魄散。
没逃出去的姑娘……
红栏院,这个漠北最富丽堂皇的地方,在一群畜生的践踏下彻底成为了一处废墟。
红栏院沦陷的时候,李双双当时正在沐浴,她眯着眼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即将睡着的时候,隐约却听到了大厅里的动静。
好像出事了。
她这个时候压根都没有想到漠北被攻城,只以为是有人来闹事。红栏院这个地儿是男人的温柔乡,难免会有一些妇人来找自家夫君,这种时候,大厅里闹一闹也是正常的,待会儿叫她将自家男人带回去就成了。
她本以为大厅里的动静很快就会平息下来,没想到一刻钟过后,动静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为嘈杂。门外不断有人影穿过,火光将红栏院照的亮如白昼,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出大事了。
“泽国攻城了!大家快跑啊——”
李双双暗道一声糟,赶忙裹上了一件纱衣,还没来得及穿上鞋子,房门就猛地被推开,一个浑身是血的泽国男人走了进来。男子见她衣衫不整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贪婪之色,狞笑着,伸手就要抓她。
李双双虽然身为一个女子,但在漠北待了这么长时间了,她到底还是有两手的。见那泽国兵朝她冲了过来,李双双灵活地一个俯身,从男人的胳膊下溜了出去,只让男人揪住了她的纱衣。
拉扯下,纱衣应声而裂,将她的一半的肩膀露了出来。
李双双此刻也顾不得什么了,就这么衣衫不整的样子,赤着一双脚就往外冲去,在泽国人手下侥幸逃脱。
出了红栏院,她和一帮侥幸逃脱的姐妹聚集在一起,商量再三,她们决定去将军府,以求庇护。
打定了主意,她们刚开始动身,后边的泽国兵就追了上来,一阵饿虎扑食,做尽了残暴之事。
她慌乱之中和姐妹走散,却还是执着地往将军府跑。
林阳和她交情颇深,即使将军不会庇佑她,林阳也会庇佑的。
她向前跑去,即使街上全是尸体,即使身后是姐妹们的惨叫声,即使身处地狱,她相信只要到了将军府……她就安全了。
李双双从红栏院跑到将军府,横跨大半个漠北城,脚底被石子磨得稀烂,一步一个血印。
脚底不断传来钻心的疼,但她却仍是跑着,似乎脚掌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她只要活着。
看着越来越近的将军府,她的眼里燃烧求生的火焰……只要,只要穿过一条巷子,她就可以抵达将军府了,她就可以找到林阳了。
林阳会为红栏院报仇的。
这般想着,她嘴角露出了一道虚幻的笑容,眼里火焰更甚,几乎要扑出来,燎烧世间一切。
近了……更近了……她奋力向前跑去,却感到一股大力将她拉住,身后两只铁臂将她禁锢在怀中,不堪入耳的讥笑声从男人嘴里传来。
糟!
李双双明白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大声尖叫着,试图挣脱身后泽国兵的纠缠,却被掀开了裙子,猛地摁倒在地上。
她眼中的火焰越来越暗,最终消失不见。
在痛苦和死亡两边徘徊,泪眼朦胧之间,她似乎见到了林阳。
救……救我。
她渴望地将手伸向马背上的少年,将手伸向了生……她想活着。
但林阳终究还是走了,将她丢在了黑暗的巷子里,任由恶鬼将她拉到地狱中去。
“林阳——”撕心裂肺的呼喊声从巷子里传来,随即戛然而止。
从京城来的李双双已经死了,她无疑是极美的,就像是漠北边境的迎春花一样美好,在短暂的盛开之后,随即死在了漠北战火纷飞之中
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便是红栏院里的姑娘们,身上尽是伤痕,衣衫褴褛,哭花了一张脸,不断尖叫着,又被泽国士兵拖至巷子里糟蹋。
祸害完了红栏院,敌军冲进了平静的书院里。
凌晨时分,书馆里的孩子还在睡觉,先生早起在准备早膳,在这一片祥和中,一群魔鬼冲了进来。先是砍杀了教书的先生,又将书馆里的孩童尽数杀死。老祖宗传下来的书卷上沾满了孩童的血泪,地上横七竖八的全是孩子的尸体。
林阳进城,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满目疮痍的漠北。
她路经小巷,小巷里的姐姐大声啼哭着,但哭着哭着就没声了,只剩下男人的谩骂声。
“死了死了。”
“再去找一个。”
林阳咬了咬牙,强忍着冲去杀了这些贼寇的冲动,几乎咬碎了一口牙,眼神一厉,攥紧了手心里的缰绳,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将军府。
如今只有找到父亲……去和林熹汇合在一起,拿到军符,然后调动漠北军,才能一致抗外。
漠北军到现在都还没有出动,显然林熹正在被人阻挠着。
林熹有难,她自当前去营救。
林阳前脚刚冲进将军府,就看到了然她恨不得杀了赵广的一幕。
赵广正拿着刀架在林熹脖子上,两人身上都负了伤,如同困兽一般互相对视着。
赵恒那软包子今天看着格外的陌生,他穿了一身黑衣,头发用一根红绸带绑住了,眼里尽是狰狞之色,在一旁和他爹争吵着什么。
但赵广不听,大吼着叫他和林熹安静点。
林阳见林熹在受人威胁,还负了伤,当下就红了眼,哪管这么多年来的情分?大叫一声,冲去就趁赵广不备,用剑刺向了他。
赵广余光只见到一道极快的剑影,下意识拿手里的刀挡了过去。
刀剑相击,只听“铮——”的一声清鸣,赵广看清了持剑的人,手下更是用力,勒得林熹脸色青紫。
林阳见状,眼里闪过一丝冷意,翻身绕过了赵广,直直逼向赵恒。在赵恒错愕的目光下,她绕至赵恒身后,猛地掐住了他的脖子,用剑架在他的脖子上,瞬息之间就挟持了他。
“赵广……不想你儿子死的话,就放了我父亲。”
面对这样的变故,赵广有些害怕——认识林阳这么多年,他很清楚林阳不是善茬。
林阳就一疯子,而且这疯子什么都做得出来。
正犹豫着,赵恒突然惨叫了一声。原来林阳见赵广犹豫,她咬牙,用剑锋在赵恒脖子上划开了一个小口子,鲜血直淌。
赵广是真慌了,他是常年在刀尖上滚趴活命的人,可以看出,那剑要是再用力一些,赵恒的性命就要不保了。
“你放了我儿子!”“你放了我父亲!”两人同时向对方喊道。
赵广深吸一口气,颤巍巍对林阳说道:“林阳,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将军的命……但你再这样下去,我可就要将军为我的儿子陪葬了。”
林阳只是冷笑:“赵广,你敢伤我父亲的命,我要你一家为他陪葬!”
“恒儿是无辜的!他是硬被我拖到这里来的,这个傻小子平日里和你最亲近……你忍心这么对待他吗?啊?你忍心杀了他吗?林阳,你……放手!”
赵恒还没有缓过神来就已经被劫持了,挣扎间,将身后之人头上束发的簪子拔了下来。
那是一根银簪,簪头坠有一颗蓝珠。
是少爷十岁时,他送给少爷的生辰礼物。
赵恒手一抖,银簪差点没掉下去。
“赵广,你我一同放手。”林阳死死地盯着赵广的一举一动,一边拖着赵恒向赵广走去,“我不想让这局面变僵,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放手!听明白了吗?!”
赵广见赵恒衣襟上全是血,变了脸色,连忙答应。“好,好,一!”
“二……”林阳伏下了身子,眼睛像狼一样盯着赵广,手里的刀握得更紧。“三!”
林阳接住了被推来的林熹,同时用刀扫开射来的箭羽,带着林熹躲在了树后。但喘气不过一秒,林熹腹部不断溢出的血让林阳恐惧地睁大了眼睛,张嘴,却一句话都数不出来。
赵广,你敢使诈?!
赵广心有余悸地接过了儿子。“恒儿!”
赵恒已说不出话来了,豆大的泪从眼眶中溢出,喉咙初被剑锋划出了一个两寸长的口子,漏气叫道:“父亲……”
赵恒脖子上的裂口瞬间让赵广的心沉到了谷底,抬头怒视林阳,“林阳——”
但林阳能好到哪里去?她强忍着哭意,一手扶着林熹,一手死死地握着剑,眼睛死死盯着赵广。眸色猩红,低声吼叫,活像一只择人而食的困兽。
将军府一瞬间沉入死一般的沉寂——两方势力同时撕票,这局势,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变成什么样子。
身为漠北副参谋的刘东城突然暴喝一声:“为将军报仇!”
顷刻之间,将军府的人拔剑,怒吼着与赵广的人打了起来。
混乱当中,林阳想带林熹先出去,却不想脚踝突然被地上的一只带血的手死死捉住了,让她差点一个踉跄跌倒下去。
月光暗淡,她没看清是谁的手,以为是赵广手下的人,火冒心头,挥剑欲砍了那只手。
千钧一发之间,那只手却松了开来,颤巍巍的向她举起了一只银簪。
沾了血的蓝珠在月光下显得幽冷,折射一地的冷光。
赵恒呼吸不顺,却是执着地举着那根簪子。
到底在执着什么……
确定是赵恒,林阳来不及多想,弯腰从他手里拿走了簪子,一脚跨过了赵恒,头也不回地带着林熹杀出了将军府。
地上的赵恒感到手里一空,吃力地眨了两下眼睛。他眼前时明时暗,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他想看的更清楚些,却只看到了林阳决然的背影。
“对不起……对不起,道不同……不相为谋……少爷,我……我只能陪你到这儿了。”
身后断断续续的声音让林阳顿了一顿,最后还是疾步离开了这个人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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