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盛知晓母亲淹死在了湖里,当下便脸色煞白,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挺挺的就晕了过去。
他身子向来不好,这一昏迷足足在床上躺了十几天,不断发高烧说胡话。太医院里的太医来了一批又一批,金勉更是拿出了百年人参来吊着金盛的性命,这番对待下,金盛才勉强保住了性命。
金盛醒来的时候云妃已经下葬了,没有看到自己母亲最后一眼的他彻底颓在了自己的书房里,什么人都不见。
什么失足掉进了河里,狗屁不通!
不说母亲为什么半夜去荷花池,就说那池水只到人脖子,怎么可能淹死人?!
再者说……母亲是会水的。
这件事情就连父皇都不知道,女子会水在宫里看来是丑事一件,所以母亲才会一直隐瞒着,除了自己的儿子,旁人说都没说过。
金盛几番打听下来,从几个母亲身边的丫鬟嘴里听到了事情的缘由——半个月前,母亲在后花园挨了林静娴身边的嬷嬷一个嘴巴子。
这简直就是胡闹!林静娴身边的嬷嬷只是个下人,一个下人竟对一个妃子动了手,那是以下犯上,那是死罪!
见自己二弟成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愿见人,金崇前来安慰,一推开门,被一脸颓废的金盛给吓了一大跳。
“盛弟,你这是何故呢?云妃娘娘若是知道了你这般,那该有多难过啊。”
“我娘是被人害死的。”金盛咬牙切齿,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蹦出来,“我一想到凶手还没抓住,我就……”
金崇叹息一声,坐下了,沉声道“林家现在正值风光,连谢家都奈何不了他如何。你势单力薄,又能将林家怎么样呢?”
林家如此猖狂,父皇不会坐视不管的。
金盛眼睛亮了亮。
如此想着,金盛去找了神武皇帝。
金勉当时还在会见林阳,一看见金盛红着眼睛来了,就知道这个孩子是来讨个说法的,遂有些为难地看着身旁的林阳——林静娴背后是林家,林阳身为林家家主,夹在林静娴和金盛中间,两边不讨好。
这件事……难办。
见金盛来了,林阳倒是没有慌张,平静地站了起来,向金盛行礼,声音没有任何波澜,道“见过二皇子。”
金盛权当做没有看见她,直冲冲就朝金勉走了去。红着眼睛,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撑地,头低垂着,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忍着哭意,委委屈屈地抬头看向金勉。
金勉自然是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是为了什么来的,咳了一声,沉声道“朕知道你委屈,也知道云妃这些年养你实属不易。她是个很好的女子,朕会把他葬入妃陵,让她享受贵妃的待遇。”
“父皇,母亲并不是自溺,而是被他人所害,杀害我母亲之人,正是……”
“够了!”金勉忽的发怒,喝住了金盛。“云妃自溺于荷花池,这是宫里人尽皆知的事情。朕谅你大病初愈,神情恍惚,只当你是在说胡话,以后决不能再犯!”
金盛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父皇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在自己的眼前睁眼说瞎话呢?!
林阳反应更快,下意识的就为林静娴辩解开脱道“陛下,二皇子说话也要有一个证据。无凭无据,可不能随便就污蔑我林家!”林家暗士在暗,漠北军在明,想消灭所有的证据很容易,这也是林静娴肆无忌惮的原因之一。
同时也是金盛有苦说不出的原因——什么证据都没有,仅仅靠着几个下人的说辞,又能做什么呢?
但既然到了父皇这里,再怎么说也是要争一下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林阳也会黑白不辩,将他们之间的情义弃之不顾,一时愣了。
待他恢复神智的时候,金盛喝道“林阳!你胡说!我的母妃半个月前挨了林静娴一个巴掌,更甚……林静娴身边的嬷嬷也打了她。再怎么说,我母妃也是妃嫔,怎能被如此对待?!”
“因为这件事,你就怀疑是林家动的手?”林阳眼色越发幽暗,死死地盯着金盛,一时间,气氛低至冰点。
金盛那时候还是太稚嫩,一个发愣,眼眶里的眼泪就砸到了地上,引得金勉皱了皱眉——皇家的儿子,竟懦弱至斯。
还不如漠北野生野长的林阳。
如今大势已去,金盛就是心里有多少的恨,现在也说不上什么话了。
想来这些天自己和林阳以兄弟相称,在利益面前,林阳却直接翻脸不认人,简直是冷酷无情,寒人心肠。
转眸看向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林阳,发觉她正低着头,一张脸上叫人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出来,神色坦然,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出去之后,金盛心有不甘,把林阳堵在了御花园。
堵住林阳的地方正是他发现他母亲尸体的湖边。
“林阳,我母亲被杀,抛尸在这儿,当夜是你们林家动的手,你难道一点都不知道吗?还是……还是你心如明镜,只是装糊涂罢了?”金盛眸子通红,他身子本来就不好,经历了母亲的死亡,现在更是面色煞白,仿佛一阵风就能被吹倒了似的。
“我……”林阳低声说了些什么,担心地看着他。
见金盛摇摇欲坠,林阳伸手欲扶他,却被金盛猛地推开了,喝道“林阳,你少装好人!”
金盛是第一个对自己伸出橄榄枝的人,他对自己有恩。
维护林静娴是一码,报答金盛是一码,这一码归一码,林阳对金盛不能太绝情了。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林阳叹了一口气,无奈道“静贵妃是我林家这边的人,我没有办法。至于你的母妃……我是真的不知道,等我接到消息的时候,陛下已经招我进宫。后来,你就冲进了里面。之前你对我有恩,我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以后若是有什么困难,上刀山下火海,我必定会弥补你的。”
“你们林家……杀了我的母亲。”
金盛气红了一张脸,凑近了林阳,眼底闪过一丝狠意,低声咬牙切齿道“你们林家……迟早要为此付出代价!”
林阳沉默,就在金盛以为她不会说话了的时候,她浅浅的笑了起来。那笑实在刺眼,带着丝丝嘲讽,丝丝无奈,糅杂些许诡异,道“那就拭目以待。”
“你!”金盛气极,伸手就要打林阳。
林阳却抢先一步,一把抓住了金盛的胳膊,沉声道“我包庇静贵妃,第一,她是我林家的人,乃是我的姑母。第二,连陛下都在包庇静贵妃,我又为什么要站在你那一边?”
云妃不受宠是不争的事实,就连金盛的由来都不甚光彩,是神武皇帝醉酒之后才有的金盛。
与受宠多年的静贵妃比起来,母亲的死确实是激不起父皇的一丝怜悯。
恨意在金盛心里慢慢扩散开,一点点将他拉入了无底的黑暗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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