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半个小时以后,寇熇去开门。
“……你给看一下吧,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了解,还有他身份比较敏感出了这道门……”
来的是寇熇的私人医生,虽然不清楚里面躺的是谁,但规矩她懂。
进了卧室。
霍忱睡的迷迷糊糊感觉有人碰他,一激灵。
他烧的四肢无力,浑身发虚,人生病了就是这样,怎么可能会好受呢,睁开眼睛。
“医生过来看一下。”寇熇坐在床边,歪着头轻描淡写。
医生给霍忱挂了吊瓶。
卧室里只有他和吊瓶,医生可能是走了,那寇熇也走了?他现在没办法起床,闭着眼睛要睡不睡的,听见门有响声费力睁开眼皮儿,寇熇拿了个玻璃瓶上面缠了一层毛巾,他又将眼睛闭上,装作睡着的样子。
她小心翼翼走到床边,轻手轻脚抬起他的手臂,扶起来他的手放到上面。
人不舒服的时候就希望身边的人能做事情更细致一些,小小的不舒服都会引起大大的不痛快。
霍忱没睁眼睛,淡淡道:“怎么还没走。”
心烦!
无解的心烦。
他拿什么配寇熇?
自身什么都拿不出来,要成绩没成绩,就说照顾人方面,她生病的时候他没见过,他生病的时候她跑过来照顾自己,他刚刚还发了脾气。
那脾气发的他很窝火,那个时候的霍忱并不是对寇熇不满,他是对自己不满,对自己的前程不满。
他去学了相声,可天分方面差了点,以唱歌出道的,可真的要是靠唱歌他就得饿死了,走哪条路似乎都被堵死了,没有他可走的路,哪一条路上都堵满了比他更优秀的人,他着急,对于成功看得到摸不到有急又火又燥。
自己安慰自己,成功哪有那么容易,大家都是吃辛苦吃出来的,可某些时候绕不过去那个弯,哪里有那么多的云淡风轻,那些也不过就是争不来做给别人看的,他一个25岁的人一点想争的心思都没有,那这人境界得高到什么地步?霍忱觉得自己不是个神人,他就是个俗人。
俗到不行的人。
他也渴望成功,他也渴望能在某一段关系里能占据主导的位置。
不是想要压过她,但他是个男人。
寇熇是个多精明的人,她想看透一个人不难。
对任何人都一样。
霍忱一个眼神,她就可以心领神会。
“嗯,一会就走了,等你吊瓶撤掉的。”
霍忱抿嘴不言语。
说什么呢?
名不正言不顺,不顺就算了,他是个男人他没为她顶起天,现在换过来,他生个病还要一个女的大半夜围着他转。
自己是不是特别废物?
过了一个多小时,那吊瓶撤掉了,寇熇送了医生出门。
霍忱以为这个时间她差不多就是要离开了,自己也可以安心睡觉了。
打的也不知道都是什么药,嘴里泛苦,苦丝丝的味道。
这次是真的睡了过去,睡了不知道有几分钟,听见有人轻声在耳边说:“霍忱……”
“霍忱……”
有人叫他。
朦朦胧胧。
模模糊糊。
可听的真切。
是有人叫他。
霍忱睁不开眼睛,他觉得此刻好幸福,影影忽忽看见一个人的影子,她探着头叫他。
其实这些年过去了,高考之后她对他说的话早就随风而散了,他从未怪过她什么,人处于激动情绪中讲什么伤害人的话都能理解,她的不好抵不上她的好,可她太好了。
实在太好了。
好到……
“醒了吗?”
霍忱哼了一声,伸出手横在脑门上,他这是怎么了?
好像做了一场梦,其实又好像不是梦,睡迷糊了而已。
“喝点汤。”
寇熇扶着他坐了起来,把汤碗递给他。
“闻闻看,鲜吧,我闻见这味儿就受不了,我喜欢松茸鸡汤……”
味道可真好,生病喝上一碗汤好幸福的。
霍忱捧着碗。
很早以前就知道她喜欢这些东西,她高中时代就喜欢捣鼓这些汤汤水水的,用他的话说这是比较惜命吧,总是吃那些很贵的食材,他称之为有钱人家大小姐过的日子。
就是那种让你看上一眼,你就知道她是个能烧钱的人物。
再换一种难听外加曲解的说法,就是臭显摆。
“不喝了?”她问。
“嗯,喝不下去了。”
“我把东西送回厨房,我就回去了。”
寇熇交代两声,回去还有一堆事情要做,她爸虽然是身体无恙但毕竟是受过刺激的人,目前还不能大包大揽,公司一堆杂七杂八的事情都得她扛在肩上。
锅子和碗端出去她没有给洗,寇熇不喜欢洗碗。
不要说霍忱这里的碗,就是她自己家的她也不碰。
做饭那是自己喜欢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可以当做是解压,那洗碗又不是爱好,她是不碰的,多喜欢谁也不会没有原则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换了鞋,拿过来包,这复古绿的包是刚刚上市的,所有的专柜就算是有货颜色也是不齐全的,那么多的颜色寇熇独独爱这抹绿。
也不是多喜欢,但现阶段喜欢。
要想生活过得去,身上必须带点绿嘛。
霍忱背对着大门,他说:“我觉得自己活的挺失败的,你喜欢的我都给不起。”
买还得买相对来说价格便宜一些的东西。
寇熇刚刚换上自己那鞋,她脚上的这鞋好看,但非常不好穿脱,她转了方向回了卧室里,上了床。
从后面抱住他的腰,手搭在他的手上。
这真的就是他们俩这些年来第一次以这种距离接触。
身后的人贴了上来,轻轻贴在他的后背,他能感觉到她呼出的气喷在脖子上,其实特别想握住她的手,可……
配吗?
真的要想这个问题,恐怕想到下个世纪还是一样的答案。
没人规定男人一定要比女人强,可在霍忱的世界中,男人就是负责赚钱养家,顶起整个家的责任,寇熇现在不算是他的家人,但她活在自己的范围内,他想将这人拢进家中,可真的是一个家了,他这个顶梁柱是不是差劲了点?
做什么什么不成功,他可以拿出去钱让奶奶做了手术,通过这个让自己获得一点满足,证明他霍忱确实也是有能力的,可对寇熇他挺无力的。
你所拼命努力的,不过就是人家倒退几十年的起点而已。
倒退……
有人说做女人累,霍忱想,其实做男人也不轻松。
求而不得,更累!
他不转头。
她不逼他。
寇熇的唇贴在他的脖子上。
湿湿热热的。
“虽然是废话,但还是想说,我们俩这情况特殊,你认识我的时候我家就已经这样了,我这人呢很会哄自己开心,喜欢想做的就去做了,唯独在跟你在一起这件事情上我曾经犹豫过。”
霍忱的眼睫毛动了动。
是犹豫过吗?
是吧。
你看就是这样的。
寇熇:“犹豫了很久,很纠结自己该不该踏出这步,我高中时候谈恋爱,那个时候被人指责说我像是甲方,其实我觉得他更想说的是,我很强势,我把男人该做的都做了我让男人会觉得很没面子,可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这样的,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想将所有美好的一切都送到你的面前来,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可我有未婚夫,明知道将来一定分开但他还是叫未婚夫,这种情况下和你好,别人不知道就算了,真的一旦知道了,我没有关系,但你可能就毁于一旦了……”
霍忱的职业关系,真的爆出来,有人想整他,那就彻底玩完了。
一个有了未婚妻的女人,一个努力想借机上位的男明星?会这样写吗?
她的道德感不是没出现在预警。
“你的时尚资源不好,我插插手就能有点改变的,你的前途未卜其实我讲句话,我想要找人不是太难,可霍忱,我什么都没做过。”
寇熇抵住他的肩,不让他动。
“你的事业上面我从未帮过一点,你有没有怀疑我也是没有,江巍照我认得,但他签你我不知道,因为尊重你,你的一切我努力当做没看见过,我抑制我想伸出手帮忙的手,我想要我们之间有一种平衡,一种你靠自己,我靠自己的平衡,虽然是在两个领域,你尊重我,我尊重你,在这段关系里,只是尽所能的对着你好,盼着你好,除此以外别无其他。”
她的身份是生下来就自带的属性,没办法修改。
谈恋爱也不是说一个人一直妥协就可以谈下去的。
这段感情她付出了努力,也没敢报太大的希望。
毕竟25岁的他和25岁的自己还都太年轻了。
一句尊重,她能做的也尽量避嫌。
“外人怎么看,我从来就不在乎……”
霍忱喜欢寇熇。
喜欢她长得美。
没有人不喜欢美好的食物,美丽的人,他说过自己是个俗人。
可比喜欢还有更深入骨的东西。
霍忱崇拜寇熇。
女人一旦崇拜一个男人,为了这个男人她什么都愿意做,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可以,同理男人也是一样。
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迷恋,他累的半死,觉得活着不如死的时候,寇熇在他身边笑上一声,他舔舔自己的伤口还能爬起来再站,还能在努力一些,更努力一些,让自己变得更好一些。
寇熇在,他逼近死亡也会迅速爬起,他想护她周全。
哪怕她并不需要。
在他的世界里,寇熇不是妻子,也会是最重要的人。
有些人谈恋爱谈的是快乐,有些人谈的是愉悦,还有谈的是合适与否,霍忱谈的是灵魂是精神。
就像是他吃过那么多辛苦,他咬着牙死撑,是因为前面有个盼头儿啊。
寇熇就是他的盼头儿。
喜欢,喜欢的不得了。
喜欢的那种疼痛感占据着大脑。
“其实成功这事儿,也许努力努力着就有了。”
关于成功她无法给他任何的意见,她首先不是混那个圈子的,其次……残酷的来说,她的人生真的就是起起落落起起起起……
怎么样的去克服处在低点时期的痛苦纠结,她没有意见可给。
毕竟她的低点也是别人一辈子都爬不到的高点。
“走吧,话多。”
霍忱推开她。
罗里吧嗦的。
又来!
从小就爱说教,长大了还这副德行。
寇熇坐了起来,这个时间了,她回去以后还要洗澡还要护肤还要搞两个小时都是快的,睡觉还得往后排排。
低下头,俯身去亲他的发丝。
“走啦。”
挥挥手这次是真的走了。
霍忱闭着眼睛笑。
笑的眼泪都淌下来了。
谁说男人流血不流泪的?
只是流泪的时候不让你看见而已。
男人也会有很难,恨不得抱着头蹲在墙角痛哭的时候,不过就是大多数都贴着一张伪装的笑脸而已,心里眼睛淌着血,可脸上却在微笑。
寇熇去开车门,扭头看了一眼楼上。
霍忱站在窗边看她呢。
她转身对着楼上的人双手绕到头顶比着心。
“爱你爱你。”
霍忱没理她。
自然是看见了。
爱你!
他在心里无声说着。
头顶的繁星点点,如果我想你的一丝念头会变成一颗星星,那么此刻你头顶会拥有一片银河。
你特别好,我特别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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