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方颐带着弥逸去看余磬儿排练。
他们来的时候,排练已经开始,所以方颐拉着弥逸悄悄地走进剧院空荡荡、只坐了三、四个人的观众席,找了位置坐下,然后抬头看舞台。
舞台上有一排女演员,都穿着粉色上衣和黑色短裙。而身后的男演员个个都是合体的白色t恤、黑色紧身裤。
在乐曲声中,一男一女两个舞者同时抬起一条腿,单足点地以脚尖为轴心旋转着,从队列中脱颖而出,他们旋转的飞快,好像是要去追逐钢琴那明快的音符。女舞者的黑色短裙在空中旋转着飞舞,像是一朵黑色的玫瑰。
弥逸看得瞠目结舌,这是什么操作
为什么要用脚尖为轴心旋转呢脚的功能不是用来走路吗
舞者一对一对地旋转着出来,又从舞台边缘退回原来的位置。像是波浪,一浪过去一浪又涌过来。
然后一个盘着黑色发髻的长腿女舞者走上了舞台,后面跟着一个腿更长的男子。
他们站立在舞台的中央,看着端庄而高贵。
弥逸这时看清楚了,那个盘着黑色发髻的长腿女舞者是余磬儿,她看着一点也不像是两个成年孩子的母亲。
随着钢琴轻松欢快的旋律,他们在舞台上时而旋转,时而跳跃,时而交错,时而分开。
有时,弥逸看到余磬儿在男舞者的身后跳跃着,像是小鸟一样飞掠而过,然后又轻轻着陆;有时,她踮起脚尖,身体弯曲成柔美的弧度,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舞伴;有时,他们像是一个整体那样舞动。
看他和她的动作和表情,你一定会觉得他们对彼此已经情根深种,他们之间洋溢着一种永不退却的狂热。
他们是王子和公主,他们之间有着一种让人梦寐以求的美妙的爱恋。
哦原来这就是舞蹈这就是艺术这就是爱情
弥逸呆呆地看着舞台上的余磬儿,她真美
看,男舞伴搂住了她的腰,把她举了起来。她张开双臂,像天鹅般伸展翅膀。她在飞翔
然后又优雅地着陆,双脚交叉着点地、轻快跳跃开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乐曲和台上的舞者都突然静止。
弥逸依旧沉浸在迷境中。
自己今天好像已经体会到艺术的美了,那么是否能在某一天体会到什么是爱情吗
“翊儿,妈妈已经看到我们了。”方颐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发现整个大厅已经灯火通明。余磬儿正从舞台走下来。
看到女儿和儿子,她很欣喜,高兴得拥抱了他们,带着激烈运动后的温热和体香。
然后,弥逸又发现,原来观众席上另外那三、四个观众,其中有一个是方礼铭。
他走到余磬儿的身边,眼神热切而专注的看着她,好像那是他的全世界,连一双儿女也没放在眼里。
大概人类的爱情采用二进制,所以他们容不下三。
可是当初,他们为什么还是“生育”了方颐和方翊呢就为了把自己的基因传播下来吗或者是为了避免“人”这个物种的灭绝尽自己的责任
好像地球曾经有很多次生物大灭绝,但地球并没有因此而变成一个死气沉沉的星球。
因此人类还是高估了自己的重要性吧
弥逸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看着方礼铭专注的眼神,心想如果可以,他一定会这样一直看下去,直到海枯石烂,不,直到星球毁灭。
不过可惜的是,余磬儿并没能陪他们太久,因为她还要去开排练后的总结会,其他人都在等着她,所以一会儿就走了。
晚上,弥逸和弥尔坐在二楼的阳台上,看着漆黑又深远的夜空。在这里,他们看不到泽塔星,但并不妨碍他们将目光投向那个方向。
在那个更为文明发达的星球上,四处皆是平和、宁静和逻辑,原来,他们只关心宇宙的安全。
可是自从来到地球,他们居然开始关心起了人类。
虽然这些渺小又软弱的人类,只有几万个日夜的寿命,他们穷极一生,拼尽努力,不过是想快乐平安地度过这些日夜,但通常还想要而不能。
所以在这短暂的时光里,他们需要抱团取暖,用爱的名义来对抗浩瀚的宇宙,对抗未知的死亡。
“弥尔,我想要谈一次恋爱,感受下什么是爱情”弥逸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让自己都吃惊的话。
“虽然有点奇怪,但我还是想试试。”他挠了挠头,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嗯,可以。首先要找到一个你喜欢的女人,然后这个女人也喜欢你。”弥尔在旁边点点头。
这句听着很有道理的话,给弥逸泼了盆冷水。
“要不,你跟方颐谈个恋爱,然后告诉我是什么感觉。”弥逸想了个新办法。
“不,我准备过几天告诉方颐,她该回去训练了。”弥尔一口否决。
“难道你不喜欢她你不是夸她很能干而且她也很漂亮。”弥逸对这个捡了来的姐姐感觉还是挺好的。
“我虽然对人类感兴趣,但只是作为不分性别的一种人类,可以成为朋友。但我想,她想要的不是这些。”弥尔想起自己还是霍尔教授时,露西要跟他讨论钟形曲线和低峰态分布模型的兼容性,不由打了个寒颤。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和脚,该恢复正常了,要不想跑都跑不了。“我过两天就去医院把这石膏给敲掉。”
“对对,要不美女要跟你跳舞,你却只能坐在轮椅上,多扫兴”弥逸说得兴起,站起身来,模仿着今天看到的芭蕾舞,踮起脚尖准备来个旋转,却差点将自己像个沙袋一样甩出去。
“这个动作还是很有难度,我估计要练习几次才能学会,”他叹了口气,又坐了下来,“我觉得人类可以在任何地方、任何事物上创造美,你看,她们甚至在脚尖上也发现了美的旋律。”
“那是因为他们热爱享受,美可以给他们借口,让他们不会因为忘记人生短暂而产生内疚。”弥尔说话的样子很有哲学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