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太阳已经毒辣,一列长长的队伍行走在山间小路上。
眼镜浑身早已被汗水浸透,随手擦了下脸上的热汗,背着三杆长枪的他,不过是咬牙硬撑而已。
昨天上半夜全队休息了三个小时,从午夜开始,整个队伍就重新上路,就连早饭,都是路上啃了几口干粮凑合而已。
队伍掉队严重,可他顾不上这些了,前天的电报联系里,二牛山那早已经交火,他担心要是按照原先的行军速度,二牛山上的团部,根本撑不到他的增援。
上路行军难,速度根本提不起来。
这也是他最无奈的地方,因为不敢走大路,大路上太容易被鬼子发现并阻击了。
“炮声是炮声”
前面行军的一个老兵忽然呼喝起来,脱离队伍迅速跑到眼镜身边,指着西北方向提醒“营座,是炮声,绝对是炮声。”
眼镜眼睛一凝,相信了面前老兵的判断,伸手喊道“停止前进”
队伍行进的“叮咣”声、喘气声瞬间减弱,周围得到提醒的士兵侧耳听去,从山风的“呜呜”声中,隐约听到了爆炸声。
“团座,是炮声,距离咱们这十几里外。”
眼镜看了眼或坐或撑着膝盖的部下,眯了眯布满血丝的眼睛“命令部队全员到右侧树林处休息,自由组建作战单位,半小时后,我要看到他们出发时的精神头”
新换的传令兵沙哑着嗓子大声传达他的命令,接到命令的班排长,带着略有些混乱的部下往东边走。
有的班长手下三两个兵,多的也不过六七个,不少人已经凑到一块,准备重建新的班组了。
这是整个先头部队急行军的结果,从屏山镇出发的一百六十多人,现在不过刚九十出头,三个连的建制,几乎彻底乱了。
这也是眼镜没敢立即率部出发的原因,他要趁着半小时的休息时间,重新将增援的先头部队的战斗力凝聚起来。
一些兵跑到树荫下,简单喝了点水就倒头就睡,老兵和班长踢着踹着喊他们吃点东西,都没几个人理,他们实在是累得没了胃口。
眼镜内心焦急,面上却是不漏声色,沉稳地将怀表踹回口袋,默默看着班排长们围成一个个圈子,争夺临时的新官职不发一言。
激烈的争论时间很短,有的拼资历,有的拼战绩,有的拼军衔,不管拼什么,不到五分钟,新的班排长很快就确认了。
时间缓慢流逝,眼镜中途几次掏出怀表看时间,第一次感觉时间过得如此之慢。
他知道二牛山那此时的战斗一定十分激烈,每过一分钟,可能不止一个士兵的性命失去。
可他一直没有催促士兵们起来,看着倒了一片的士兵,他只默默等着,直到分针指向了9。
“最后三分钟,喊醒兄弟们,分发弹药,补充食物和水,准备出发。”
寂静的树林瞬间变得喧闹起来,一个个士兵被喊醒,满是泥土的手掏出干粮往嘴里塞,偶尔打开水壶就口水,没水的则向周围的战友借,嘻嘻哈哈汇报各自的子弹数量。
等三分钟一过,这支重新焕发精神的队伍,沉默站在阳光下,目光炯炯盯着站在坡上的眼镜。
“废话不多说,交战地点十几里外,出发”
士兵们沉默左转,在新的班排长带领下,向着炮声响起的地方大步前进。
后勤连的战斗力,一直是溃兵团内津津乐道的话题。
主力连队练枪的时候,后勤连在舞大勺,赶大车,算小账;炮兵们在模拟开炮的时候,后勤连依旧在舞大勺,赶大车,算小账;就连最后的装甲营成立,卡车战车都配上了,后勤连还是在舞大勺,赶大车,算小账。
兵们的是无穷的,尽管比起别的部队,他们后勤的大爷们伺候得十分惬意,可兵们依旧认为敌在花果山。
花果山的外号,是因为后勤的总管为瘦猴,原先是叫大内的,可喊这外号的人,都被收拾得凄惨无比,因此就改成了花果山。
新的外号那位大内总管似乎并不介意,甚至还有些暗喜。
可那位大内总管,对弹药发放的苛刻却是被兵们暗地里无限诅咒。
尽管兵们知道,按规定后勤原先也有一周一次的实弹训练,最后都被大太监剥夺为一月一次。
唯一被兵们忌惮的,就是后勤那十几个缺胳膊断腿的残疾,那是没地方回或者回不去的历次伤兵。
五连几次战斗,被打得剩了不足一个排,左翼阵地到处是漏洞,原先应该顶上的运输连,因为运输伤兵和弹药,最终改成了后勤连被顶在了左翼阵地上。
在大爷们将最后的骨头汤运上阵地之后,一场小规模却十分激烈的战斗,正式打响了。
鬼子这次的进攻明显比昨天凶狠了很多。
不仅是迫击炮和速射炮,连一直藏着的那门九二步兵炮,也被拉了出来参与此次的进攻。
鬼子这次算是发了狠,大有一次战斗就彻底解决的意思。
羊倌自然也担心后勤连的战斗力,即便有大眼子充当了重机枪的指挥,可鬼子的炮火实在猛烈,打不上几梭子就被鬼子炮火覆盖。
努力坚持了半小时,伤亡越来越大的五连,不得不撤往后勤连所在的第二道防线。
原本以为第二道防线很快就会被攻破,不完备的第三道防线,只能靠人命堆,没想到后勤的那帮大爷,竟然顶住了鬼子的进攻。
不仅如此,原先应该配合他们的后勤大爷们,损招迭出,最后变成了他们配合人家对阵鬼子。
第一道与第二道防线的交通壕,原先最容易被占据第一道防线的鬼子突破,谁想到后勤的大爷不知道从哪弄来几辆架子车,直接堵住了交通壕,还阴险地在后面埋设了几颗地雷。
防线上,那十几个残疾老兵,在副团长许大勇的带领下,几乎起了中流砥柱的作用。
鬼子何时来炮,何时突击,何时引诱己方火力点,几乎被他们应对得死死的,虽然伤亡依旧在扩大,可鬼子进攻的节奏被彻底打乱。
临近中午,鬼子依旧没有撤下去的意思,大有不歼灭他们不下山的意思。
幸好两道防线之间,距离刚过百米,而鬼子的火炮,忌惮山顶附近的防空机枪不敢抵近炮击,战斗开始僵持起来。
可即便如此,羊倌也发现,随着伤亡的增加,防线好几次差点被鬼子攻破。
他期待的火炮,一直没有响起。
副团长到底在等什么,难道真要等防线被突破,整个左翼被击穿
那时候留的炮弹还有什么用
就算届时炮击效果再好,杀敌再多,单独存活的右翼,唯一的下场除了被鬼子包抄包围,哪还有第二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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