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容悦这边看了看那张借条,却是笑着吩咐三七“锁进箱笼里,就放在取出去银钱的那只里面。”
三七应着,捧着借条下去了。
竹苓趁着空进来,低声在萧容悦耳边道“共拿了五六副字画,两个件寿山石摆件、四只赤金雕花香囊和一对白玉镇纸出去,荼儿也从妆匣里取了两对石榴花红宝花钗,一对南珠耳坠,还有一只赤金碧玉璎珞去了。”
萧容悦挑了挑眉,轻笑一声“让人好好跟着,看看是去了哪一家邸店,花钱把那押票拿回来。”
竹苓应着,低声道“只是如此一来娘子的陪嫁就……”
杜家要了那么多钱银,这边詹妈妈又私下偷拿这些,陪嫁顿时少了不少,可这还是刚进门没多久。
萧容悦摇头笑道“无妨,她们如何拿出去的,就会加倍偿还回来。”
竹苓不懂,糊里糊涂地出去了。
一万三千缗钱备好了,裴氏看着那满满几箱笼钱,心里有些发慌,却又按捺不住地欢喜。
她不好亲自过去,便使了林妈妈去“让人好生瞧着,别弄坏了那些货,回了江宁就送去锣鼓巷,那边几家奇货铺子都等着收。”
她还就不想卖给萧家的铺子,这在她看来可是大便宜,宁可便宜了外人,也不愿意给萧家。
林妈妈答应着,带着几个婆子和一群仆从急急忙忙上了马车,如临大敌一般押送着那几箱笼钱往山阳赶去。
山阳离江宁府有近一日的路程,林妈妈带着几个婆子坐着马车摇摇晃晃地赶路,坐在一处也难免闲聊起来。
“……还有多久才能到?这肚里翻滚着不好受,怕是要内急。”一个婆子扒拉着窗往外瞧,直皱眉头。
另一个笑了“你怕是昨夜吃酒吃多了,今儿跑肚了吧,这荒郊野外哪里像到了,安生坐着吧,怕还要好几个时辰。”
那一个龇牙咧嘴“哪里是吃多了酒,今儿早起大厨给下房送的粟米粥,那粥里见不到几粒粟米,都是稀汤,吃少了饿肚皮,吃多了就只想上茅厕。”
搭话那个婆子也叹气“可不是,这府里也不知怎么了,从前一日两顿总还能见到油腥,如今顿顿都是粥就着咸菜,吃得一点气力都没有,月钱也拖了好些时日不给,岂不是要逼死人。”
揉着肚子那个苦着脸“我怎么听说秋实园里当差的不但月钱给得足足的,连吃用都是好的,大厨里还说秋实园独给了钱,就是不肯吃例食呢。”
“可不是,你可不知道,秋实园里当差的月钱是双倍,赏钱还另算呢。”
林妈妈坐在一旁听着她们说话,脸色很有些不好看,她是春湖园的管事妈妈,也是裴氏身边最得用的,可她的月钱也没拿着,早上吃的也是粟米粥。
她一家老小都在府里当差,都靠着这点月钱度日,可大夫人说要买这胡商的货,把公中的银钱都抽出来了,连杜家仅有的两个铺子里的流水银钱都取了来,哪里还能发得出银钱了。
可就算这货物真的转手卖了大笔银钱来,依着裴氏的性子,恐怕也不会惦记着给他们这些人发月钱,而是要扣在手里自己花用。
那他们这一家子该怎么度日?
马车摇摇晃晃地走着,林妈妈忽然也觉得肚子里一阵绞痛翻滚,像是早上喝得那碗稀汤粥开始作妖了,一时禁不住呻吟出声来。
几个婆子吓一跳,忙叫马车停下来“妈妈这是怎么了,可是也内急要上茅厕?”
起先那个婆子再也忍不住了,捂着肚子翻身下车,屁股着了火一般直冲到官道边树丛中,拽了几片大片草叶就蹲下了。
林妈妈看着她直皱眉,心里念叨着裴氏最爱说的那句,有辱杜家门楣!可偏偏身子不听使唤了,也忍不住冲了过去,与她一人一边蹲下了。
粟米粥的效果极强,接下来的一路上,马车走走停停,一停下来林妈妈就带着婆子和仆从们冲到官道旁解决腹中的焦急,到最后站起来腿都发软,好半天才爬上马车。
到了山阳时候,这一行人都是一脸菜色,身子软得像面条,靠着马车才站稳身子。
林妈妈打起精神来,一心想尽快办完这事赶回江宁府去看郎中,带着人进了驿站。
商队的人早就得了信,两个胡人跟汉人向导迎了出来,叽叽呱呱说了半天,也不过是想多要些钱,林妈妈咬死了只有一万三千缗,多一个铜子都没有,胡人才垂头丧气地答应了,嘴里还叽里咕噜不知在说什么。
到了验货的时候,林妈妈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叫唤起来了,她怕自己憋不住拉裤裆里,只好叮嘱跟来的几个婆子“看仔细些,别留了什么夯货在里面。”便急急赶去了茅厕里一泻千里。
等她回来,商队的人和带来的人已经在将那一箱箱的地毡和毛料往马车上搬了。
她不放心上去又打开几个箱笼看了两眼,里面整整齐齐满满当当放着的都是鲜艳灿烂的织锦地毡,这才放了心,催着人赶紧搬好了赶回江宁府去。
直到回去的路上,他们闹肚子的情形才渐渐好起来,林妈妈虚弱地靠在马车上,接过婆子们送上来的热茶吃了一口,有气无力“大厨里的柯大嫂子也是干了好些年了,怎么做个粟米粥还如此不小心,瞧瞧咱们被折腾的,险些没把我这把老骨头给弄散了架。”
婆子陪着笑“可不是,我瞧她前两日往大夫人园子里送的有酒有菜,给咱们的却都是这样的,还日日哭穷,分明就是私下里克扣了讨好主子们去了。”
林妈妈是知道就里的,听着没有接话,只是重重叹了口气,又想起先前的心思来,没了月钱又是这样的吃用,这一家子要怎么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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