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上元节,淮南侯府便使了人来送聘礼单子,送来的是毛氏身边得脸的管事妈妈张妈妈,见着吕氏与萧容悦笑得皱纹像朵菊花,嘴里的话比蜜还甜“老夫人听说了这桩婚事,心里满意得不得了,叮嘱侯夫人务必要风风光光地办喜事,连这聘礼单子都是一添再添,唯恐怠慢了娘子。”
张妈妈笑着捧了单子上前去,请吕氏过目,一双眼却是掠过坐在一旁淡定吃着茶的萧容悦,不免露出一丝惊艳的神色。
眼前这位年轻的娘子一身蜜合色短袄,葱黄色留仙裙,腰间系着玫瑰紫的丝绦,没有太过出挑的花样子,可是细看都是密密麻麻的暗绣芙蓉花,垂到耳边的流苏串更显得她肌骨莹润,目若秋水,引得张妈妈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里暗暗惊讶,想不到这商户娘子生的一副好容貌。
吕氏从婢女手中接过聘礼单子瞧了瞧,也是心里一跳,想不到淮南侯府竟然真得拿出这样丰厚的聘礼来,不说那些金银之物已过万金,就是茶礼都是价值不菲,最最难得的就是奠雁礼用的那对大雁,要知道一对活生生的大雁可是有钱也无处寻,长安各府早就拿了木雁替了这活雁了。
可淮南侯府送上的单子上还真真写着一对大雁,这诚意也着实挑不出毛病来。
吕氏正感叹着,张妈妈身后跟着一起来的富贵上前一步,再捧出一只锦匣来“王妃,娘子,这是郎君添上的聘礼,还请过目。”
这下连张妈妈都惊讶了,她只是奉毛氏之命来送聘礼单子,可不知道还有这一出,那张聘礼单子她也看过了,贵重的程度让她都咋舌,没想到五郎君居然还要再添。
吕氏一时糊涂了,看了一眼张妈妈“这”
富贵再叉手躬身“郎君道,那张聘礼单子上的是淮南侯府送来的,这几样是他自己再添上的。”
锦匣打开来,几张契书看得吕氏瞪大了眼,她虽然不善打理内务,却也知道这几张契书上的东西有多贵重,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转手递给了萧容悦。
萧容悦看了几眼,笑了笑放下了,与富贵道“回去与你家郎君说,我收下了。”
富贵笑了,想着来时程漠的吩咐,说是萧娘子若是收下了,回去有赏,看来他可以回去讨赏了。
张妈妈却是伸长脖子朝着那只锦匣里张望着,想要瞧瞧里面装的是什么,回去好给毛氏回话,奈何萧容悦看完便合上了放在案几上,她只能悻悻作罢,心里却是想起毛氏说的话来“这单子上的都是东院往外拿,咱们自然不能小气了,大大方方的听着旁人都觉着是淮南侯府有气度,何况这样丰厚的聘礼,那边小门小户的怕是连合适的陪嫁都回不起,那才正式丢人呢。”
想到这里,她那笑容里不由地多了一份轻蔑,只是嘴里说得好“可见五郎君将这婚事看得极重,还给再添了一份。”
她回去说与毛氏听,毛氏撇嘴“若真是看重,早就让人过来与我说添在单子上了,只怕又是在故弄玄虚。”
她咕哝了几句,却是冷笑起来“也好,如此我倒要看看那萧氏拿什么作陪嫁,若是太过寒碜,少不得要教人笑话的。”
婚期定在了四月十六,这是程峰与毛氏请了司天监的人给定的吉日,也就是为了赶在程沐与乐阳县主之前完婚,如此一来比起娶个穷酸商户女,程沐娶了乐阳县主也就不那么难堪了。
萧容悦既然答应了程漠,也就没有更多意见,由着毛氏她们去安排折腾,她依旧安然自在地过自己的日子,打点铺子上的事,连绣活都交给了霓裳坊的绣娘帮着做,自己落得清闲。
郑妈妈很是不放心,劝她“那些帐幔枕被交给她们做也就罢了,毕竟娘子甚少做针线活,可那认亲礼上的鞋袜是不是”
萧容悦一笑“我瞧着淮南侯府里关系复杂难测,先前问程五郎,他也只说不必费那个心思,想来是另有缘故的,我也就照他说的,不费这些心思了。”
无论是窦宓还是萧氏,都已经是二婚妇女了,何况这些时日冷眼旁观,只觉得淮南侯府里复杂难测,自然不会再像个云英未嫁的小娘子羞答答盼着夫家人对自己满意,也懒得自寻麻烦去讨好别人。
郑妈妈叹口气,原本心里对这份婚事是十分满意,觉着那位程五郎不但长得好,家世好,对娘子的事格外上心,可现在想着连杜家那么个江宁府的寻常世家都满是蝇营狗苟,用心险恶,说不得娘子嫁进淮南侯府这样的高门大户会怎么艰难。
正说话间,竹苓撩开帘子进来“娘子,杜家宅子那边闹开了,说是要嫁女儿卖宅子了。”
嫁女儿卖宅子萧容悦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杜家居然要把杜兰给再嫁了
郑妈妈在旁惊诧道“是杜大娘子吗她不是大归之后把陪嫁都给了杜家了,怎么还要她再嫁”
竹苓道“还是先前与柯大嫂子相熟的一个婆子去她那边串门时候说的,说是杜家那酿酒坊彻底不成了,先前买了酒的酒馆都登门要赔钱,杜家没了法子,也没有钱银再拿出来,后来是杜夫人想到的法子,让婆子去打听了消息,要把杜大娘子嫁给个东洋来贩货的商人,想用聘礼钱还了这些。”
“只是那东洋商人已经年过五旬,听说家中尚有妻儿,”竹苓说得直撇嘴,“生的又是矮小不起眼,杜大娘子不愿意,杜夫人就要婆子把她捆了送过去,杜大娘子被逼的爬到后院井沿上要自尽,闹得不可开交。”
郑妈妈听得直摇头,想不到堂堂江宁杜家长房如今落到这样的地步,要卖女儿还债了。
萧容悦却是没有多问一句,只吩咐竹苓“若是他们要卖宅子,你就让人再去把那宅子买下来,我还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