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他,为了能站到他的身边,她终于迅速地成长了,学会了那些她曾经不屑的阴谋诡计。她让自己生病了,又使计把这消息告诉了郑家老夫人,心忧子嗣的太夫人果然绕开了厌恨她的嫡母,派人把她接回了郑家。她又百般伏低做小地讨好夫人和自己的诸位嫡出兄姐,这才能为自己争取到了些许自主的能力。
当她回到那个田庄,又一次遇到他的时候,他居然不认识她了。他的目光还是那么柔软,那么脉脉含情,只是他的眼中并没有熟识的惊讶,只有被已经长成的她的美貌吸引的惊艳。
多年来心心念念思念的人居然已经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甚至可以说,从来不曾知道过,有这样一个女孩,远远地窥视他,仰望着他。
然而她却并不怨恨,只是义无返顾地投身于他怀中,阮氏也好,有桃也好,只要是挡在她面前的人,她都毫无怜悯。
她也曾想善待心爱的人的子嗣,孩子是那么地纯真。只是,有一天,她在阮氏的大女儿眼中看到了熟悉的目光,是她自己年幼时的那种目光,充满了厌世的憎恨,充满了对她的敌意,虽然一个转眼就消失了,但她绝不会错认那种目光。
如果她只是一个人,那她无所畏惧,可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她有限的精力只能用来照顾她和他的孩子,绝对不许任何人,有些许可能妨害了自己的一双孩子。
而翠环这个小蹄子,居然在她的眼皮底下觊觎着自己心爱的人,这是绝对不可饶恕的。
处于风暴中心的翠环,正在正院侧屋内战战兢兢地整理自己的衣物。臧俊一时疏忽没有给她拨丫鬟,她也没有开口要求。她只怕夫人的怒火,不知道自己这番虎口夺食会引来夫人怎样的报复。虽然郑氏已然失势,然而晋朝重孝悌,礼法森严,主母要对付自己这不知好歹的侍妾,是再简单也不过的事情了。
不过,她并不后悔,老爷虽然已有了四个孩子,仍是那么英姿焕发,甚至比自己想像的还要温柔。想着昨夜臧俊抱着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呼唤自己‘卿卿’的样子,她心里涌上一阵幸福的感觉,能被这般俊美的郎君疼惜着,即使是要为此受再多的苦她也是甘之如饴。更何况,老爷一定会护着自己的,她只是提了提害怕郑氏,他就让她住在自己身边了,他还是十分重视她的呢。
这时,除了郑氏她最不想看见的另一个人来了,翠玉施施然出现在她门口,一双似乎洞察一切的眼睛不怀好意地看着她,脸上似笑非笑的。
“给朱姨娘请安~~”翠环虽是郑氏的家生丫头,却是有自己的姓氏的,只不过之前从未有人关心过她姓什么罢了。此时,翠玉虽然是依礼问安,只是那声调却不像是礼敬她的,只怕还含了七分鄙夷。
翠环只能强打精神对付着她,她挤出一个笑容来问道:“翠玉妹妹可有事找我?”
翠玉抓住一切机会呛她:“可千万打住了,我可当不起朱姨娘一声妹妹,姨娘当我也是那叫狼叼走了心,没脸没皮没羞没躁一味肖想主子,背弃主母之人吗?”
翠环被她说中了心事,脸上又多了三分愧意,她并不接话,默默地等翠玉开口。
翠玉见她蔫了,也见好就收,顺势说道:“主母唤你去请安,说要喝你的姨娘茶呢。”
翠环抖了一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只是白天臧俊并不在家,她连个能求助的人都没有,许是郑氏就是特地忍着等到臧俊出门了再来召唤自己的。
在这府里她是孤立无援的,只能自己靠自己了。她不由自主地扶了扶自己新梳的妇人发髻,定了定神,强作镇定地跟着翠玉走了。
那边严妈妈正在劝着郑氏:“老爷纳姨娘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夫人如今只能表面上安抚着翠环,私底下却摆布着她,让她怀不上老爷的子嗣就行了。一个没有儿子的姨娘,就算再得宠也翻不了天。”
郑氏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她满心满眼都被怒火湮没了,恨不得生吃了翠环。她烦躁地一边点头答应,一边急迫地说:“不管怎样,这次总要给她点苦头吃的,不然我这主母还有什么威严。”
严妈妈叹了口气,淡淡地说道:“夫人放心,奴婢都准备好了。”
两人说着就见翠玉引着翠环进来了,翠环一见到郑氏,下意识地脚一软,就跪了下去,说道:“给夫人请安……”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严妈妈见她这般伏低做小的作态,也不好斥责她,只拿眼去瞟郑氏,指望她宽和些。
郑氏是大家族里面摸爬滚打出来的人,这种示弱的手段她不仅见过,也亲自用过几次,敌强我弱,示弱是麻痹强者最好的策略了。而一旦给了弱者机会爬到强者头上,她会用加倍的手段去撕扯践踏强者,用以掩饰她内心不愿承认的那股自卑。
看着翠环头上明晃晃的妇人发式,她压抑不住自己的怒气,恨恨地踢了翠环一脚,直踢得她伏倒在一边,不敢做声。
翠环忍气吞声,柔弱无助的样子落在郑氏眼里,更是惹得她怒火中烧。
这惯会装样的小蹄子,那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是装给谁看呢?跟在自己身边那么多年,自己从未苛待过她,却在自己最失落的时候给了自己狠狠的一刀。以前郑氏从未仔细观察过翠环的容貌,如今细细看来,却觉得她面目并不十分精致美丽,只是那年轻粉嫩的面容上,还带有一丝甜美的天真,和当年的有桃有些神似。那新承欢之后显得更为明丽的两颊,还带有初为妇人含蓄的羞涩红晕,真真是我见犹怜,难怪勾走了自己心爱的男子。
郑氏勉强压下火气,使了个眼色给严妈妈。
严妈妈会意,连忙上来打圆场说道:“翠环,不是妈妈说你,你这行事也太不妥当了,便是你有这个心,也要和主母说,你怎知主母不会答应你呢?我们都是从郑府过来的家生子,一家一当全部荣辱都牵系在主母身上,不管你怎么想,在外人看来你都是夫人的人。打落牙齿和血吞,夫人就算再生气,你还是我们自己人,以后更要尽心服侍老爷,夫人也会管照你的。”
一番话,既是抚慰也是敲打,翠环低下头去,心内却冷笑,若是告诉夫人,自己还不知怎么死的呢。至于以后,夫人不弄死她算是好的了。
严妈妈又说道:“你来奉茶吧,夫人喝了你的茶,你才是正经的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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