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实在是很难直白地说出口,顾女官脸上飞起一抹红晕,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下去。
桓玄想着对着妙音的心腹,此事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便委婉地答道:“在下和妙音娘娘自是颇有缘分,才会略尽绵力,庇护于她。”
顾女官想到之前自己一直误会了顾微,不由得很是羞愧,忙向顾微道歉:“都是奴婢先入为主,以为妙音娘娘和顾侍药……,这才深恨你眼见皇太后逼问于我,却毫无仗义执言的意思。”
顾微被她这么一说,脸也红了起来,不好意思地说道:“您想到哪儿去了,妙音娘娘身份高贵,怎么是我这种低贱之人所能企及的,我来清暑殿内为妙音娘娘安胎,也只是因为桓公的吩咐罢了。”
他虽然口中是这么说的,然而那羞涩的表情和眼中的不安,却分明表现出了对妙音特殊的情绪。
这几人的关系实在是太错综复杂了,萩娘静静地站在一边,一言不发,心中却思绪万千,几乎是无法停息。
这边顾微正在替顾女官查看伤口,他先让顾女官将双手浸在温水中洗去凝结的血迹,又用烧酒清洗着她的伤口,只见她指骨软绵,似是有几根折断了的,而指甲中更是嵌着没拔尽的木楔木刺,看着都令人刺心,更别说当事人该有多疼了。
如今最重要的事情自然是要为她清理伤口,拔出这些残留的异物。然而顾微踌躇地看着顾女官的手指,总觉得自己身为男人,虽然是医者,亦是男女授受不亲,不适合做这样亲密的举动。
萩娘见状忙上前问道:“可要我帮忙,女子总是细心一些。”
顾微望着桓玄,似有询问之色。
桓玄很是欣慰,萩娘终于有愿意融入自己的势力中的举动,自然是点头答应了。
顾微这才客气地对萩娘说道:“只要将这些木刺拔尽就可以了,若是有残留在里面的,不仅伤口难以愈合,更是会引起高热,届时许是会有生命危险。”
这时候的医理竟然已经这么发达了,还知道感染高热这种症状是很危险的,萩娘忙点了点头,轻轻地捧起顾女官的右手,细心地为她清理起来。
顾女官亦是以为她是桓玄内眷,虽很不好意思,还是恭敬地向她道谢。
这十指连心,自然是钻心之痛,顾女官很是硬气,竟然强忍痛楚,一声不吭。
此时袁惟又进来了,见耳房内都是女眷,便站在门边对桓玄回禀道:“主子,那另外一个女官刚才想要溜走,被官……被侍卫大哥抓回来了,我把她带来了,您可要问话?”
桓玄早就忘了此人,见他说起不由得失笑,问顾女官道:“姑姑,那皇太后的贴身女官平日可与你有隙?此时她正在我手中,若是有什么恩怨,便将你受的这苦楚一模一样在她身上施展一番,倒也能给你出出气。”
顾女官惊讶地问道:“陆女官?刚才您不是说,只要皇太后放了我,就将陆女官还给她吗?怎的她还在您这?”
桓玄笑着纠正她:“姑姑听错了,当时我说的是,‘皇太后娘娘,若是您不放了顾女官,我便让您再也见不到您的贴身女官。’”
顾女官狐疑地望着他,这又有什么区别吗?怎的陆女官却没被放回去?
桓玄见她兀自未解,只能笑着解释道:“我可没说她放了你,我也会放了陆女官。这皇太后狡诈多诡,自然要让她的贴身女官送我们出宫才行。”
顾女官汗下,忙回答他先前的话道:“陆女官是宫中少有的厚道人,虽然受皇太后宠信,却从来不仗着自己的威势欺凌旁人,相反还经常与人为善,替皇太后化解了不少怨恨。得饶人处且饶人,您还是将她好好地送回去吧。”
桓玄摇头道:“即便要送她回去,也要等这边事了才行,我自有安排,姑姑不必忧虑于此。”
顾女官顺从地答道:“奴婢自是遵从郡公的安排。”
生性跳脱的顾恺之已然将这宫里内内外外,上上下下都找了一遍,甚至连屋的“美酒”,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又被这小子耍了。
他回到侧殿时只见门外站着数人,其中,自己曾有数面之缘的陆女官正被侍卫绑着,一脸悲愤的神情,忙上前问道:“怎的这样对待宫中女官,你们也太失礼了。”
那侍卫很是粗俗,大大咧咧地答道:“这婆娘偷着空子便要跑,俺要是不绑着她,一眨眼就跑远了。”
顾恺之见他实在粗鄙,不由得很是后悔,不该降低自己的身份亲自和他说话,又见陆女官被这低贱之人押着,心中一定更加难堪,便亲自上前对她说道:“此处防备甚严,你是跑不出去的,若是你答应我不再偷跑,我便放开你,可好?”
陆女官见他俊逸的形貌很是眼熟,适才在皇太后宫中制住自己的身手亦是快捷无比,身上的紫色袍服更是十分特别,一晃神间,心中一个昳丽的影子浮了上来。她讶异地问道:“那日在宫女停灵之处,金女官就是死于你手吧,你为何要这么做?”
顾恺之没想到她能认出自己,顿时一滞,郁闷地对那侍卫说道:“这女子甚为狡诈,的确是要好好看管才行,仔细别让她跑了。”
陆女官傻眼了,这样俊美而又善变的男人,她之前可从未见过。
是夜,萩娘宿在侧殿,唯一的床榻自然是给孕妇妙音的,她只能躺在草草铺就的席位上,虽说被褥都是从桓府带来的,薰有香气,且十分舒适,但她在陌生的环境总是有些难以安眠,更何况是这山中的孤寺,时时便有奇怪的声音传来,如同鸟鸣,又如同兽声,听上去十分凄厉。
桓玄颇有风度地坐在一边,守护着两人,他背倚着帷幕垂落下来的垂布,见萩娘辗转难眠,便抱歉地对她说道:“我来这里的事情,很是秘密,所以没有安置过多的家奴,只怕你从未住过这样荒凉的旅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