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真是很有意思的一个想法呢!
若是能查到桓玄私铸官银的真切证据,倒也不枉入川一行,寄奴沉吟了一番,心中颇为意动。
他刚想答应下来,一抬眼却见刘怀敬眼中亮晶晶的,满满地写着期待和渴望,显然只是想出去玩,顺便见见世面而已,不由得无奈地摇摇头,解释道“即便王将军同意了,也要等我先把萩娘安顿好再说,如今她人在山阴,虽然现下照料她的人我也颇为信任,但是不管怎样我都应该回去和她说明此事才行。”
刘怀敬见他语气松动,已是大喜过望,忙答道“那是一定的,我们一边写信去告诉王将军此事,一边去山阴接嫂子就是了,嫂子一定愿意和您一起同甘共苦的。”
是啊,若是能带着萩娘一路游山玩水,那可真是无比美妙的事情呢。
然而,她是否会愿意和自己同去呢?寄奴不由得又想到了谢琰,若是谢琰的话,萩娘定然是愿意相随的,不论天涯海角,她都不会觉得远吧。
他心中酸涩,又见刘怀敬一副期待着出去春游的样子,不由得苦笑,转而问道“熹儿和袁管事两人的下落,你可知道?”
刘怀敬愧疚地微微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两侧微微长出的稀疏的胡子渣,不好意思地说道“兄长,我连你都没找到,怎么可能去找那两人,但我可以确定,他们并没有随那些流民出城,只怕是在城中躲起来了也不一定呢。”
寄奴心中一动,说道“你可曾去王将军那处宅子找过?”
刘怀敬顿时如醍醐灌顶,几乎跳了起来,激动地说道“对了!我怎么没想到,袁管事行事自是十分稳妥,当日我们都不见了,定然会带着熹儿躲在我们可能会找到的地方才对,您好好休息,我这就去找他们去。”
“哎……”寄奴还有话要交代,却见刘怀敬脚下生风,三步并做两步就走了出去,竟是根本叫不住。
这孩子,这几年似是沉稳了不少,然而真遇到事情了,仍是这般说风就是雨的性子,真是个孩子。
寄奴摇摇头,然而望着他风风火火的背影,他竟是有一种快乐的错觉,一时间觉得像是回到了京口的军中一般。虽然他仍是觉得手臂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疼,可心里却十分宁静,竟是觉得这病痛也不在话下,只要身边亲爱之人都安然无恙就好,自己即便受了点罪,也是甘之如饴。
若是一切顺利,自己很快就能带着熹儿去见萩娘了,想到这里,他俊朗的脸上慢慢露出了充满眷恋的微笑。
竺法蕴正端了药和温水进来,却见他脸上露出的那种无比温柔的表情,眼中的锋芒也尽数收敛了,所剩的只有柔软如水的孺慕之意,这样充满温情的神色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望着他微微上扬的嘴角和弯弯的眼睛,她不由得出神了,脚步也停滞了下来,呆呆地站在了原地。
此时正是风起之时,窗外的树叶沙沙地抖动着,朦胧的日光斜照在两人身上,俊俏的青年男子眼中柔光流转,娇俏的女子站在一边持盘侍立,眼中充满了依恋,在外人看来竟是无比的和谐柔美,此番情景可堪入画。
“咳咳!”一阵咳嗽声传来,两人同时回过神来,却见竺法汰呵呵笑着走了进来,对竺法蕴说道“师侄,师叔听闻你亲自给刘郎煎药,又想到当年瓦棺寺中那些被你砸坏的古董法器,这才赶紧跑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想不到一别多年,你竟是令人刮目相看,就连煎药这么繁复麻烦的事情你都做得很好了呢。”
竺法蕴脸上一红,嘴里低声嘟哝了几句“谁耐烦煎药,我只是吩咐了小侍女们看着罢了。”
寄奴见竺法汰来了,忙挣扎着起身行礼道“多谢您此番相救,听闻您为了救我,还耗费了不少内力,却不知您身体可有什么不适,还是多休息调养一番为好。”
竺法汰这才走上前去,关切地搭了搭寄奴的脉细,许久才答道“您的身子已是大好了,这毒本是损伤人五脏六腑之物,但来得快去得也快,如今看来,您体内的余毒最多再过数日就能完全祛尽了,届时您就可以下床行走了。”
寄奴又殷切地说道“蒙您大恩,却无力回报,实在是惭愧,您可有什么差遣,在下定然决不推辞。”
竺法汰不由得瞥了一边的竺法蕴一眼,若有所思地说道“说起来,老朽还真是有一事相求。”
他说着顿了顿,转而对竺法蕴挥了挥手,示意她上前,竺法蕴稳稳地放下手上的托盘,取了那碗药递给寄奴,故意冷冰冰地说道“快喝了吧,你可别怕苦,我这有蜜饯,你乖乖吃了药,我就取梅子给你吃。”
她说着得意地扬了扬手上的瓷罐,促狭地笑道“快吃药吧,难不成还要我喂你不成。”
寄奴白了她一眼,一边接过了那药碗,怒道“我又不是小孩了,喝碗药难道还要用糖哄着不成?”
他举起那药碗,一饮而尽,眼睛却猛地一睁,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喉咙,忍不住失态叫道“水,水……!”
这药怎么那么苦,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苦的药。
竺法蕴早就料到他这反应,笑嘻嘻地递过了早就准备好了的温水。
寄奴连连喝了好几口水,把茶杯底都喝干了,仍是觉得喉中涩涩得很是难受,不由自主地看着竺法蕴手中的梅子瓷瓶,想象那酸甜的滋味,只觉得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这丫头,是故意整我的吧,那药里面难不成被她加了黄连还是什么的?
寄奴狐疑地瞪着她,却听得竺法汰慢慢地说道“刘郎可是觉得这药太苦了,说来这也是我寺内的一个偏方,药材都是普通的解毒药材,只是这药引子却是用了一味苦参,此药虽是有清热解毒之效,但味道实在是……行医用药的人都知晓,这味药比之黄连都更加苦涩难入口,故而我这师侄也是一番好意,并非轻视了您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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