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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三章 得失(三)
    为首的军官吩咐剩余的军士将那屋子给团团围住,果然卞范之下车便独自往那屋子走去,许久不曾出来。

    寄奴见身边一个同伴无聊地打盹,便悄声问道“大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从前我轮值的时候,怎的从来没来过这里?”

    那个军士迷迷糊糊的双眼立刻便恢复了清明,紧张地对他说道“快别问了,这不是你我这种小卒能知道的事情,你没听说过这句话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寄奴笑道“您放心,我自是明白我们的本分,服从命令就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了,然而,您难道不好奇吗?卞明府进去这半天了,却是做什么去了?”

    那个军士听他这么说,立时猥亵地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难道府道大人是在这里养了个外室,故而要躲着家里的妒妇不成?”

    寄奴不由得汗下,这人的想象力实在是天马行空,自己问他只怕也问不出什么来。

    他微微一笑,不再说话,只是侧目打量着此地的地貌,试图看出些端倪来。

    这山谷中大部分是平地,居中那屋子却是依山傍水而建,屋前围着重重的军士,屋后有些什么却是看不见。

    然而,显而易见的是,这屋子定然是十分重要的地方。

    卞范之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出来,亲自将那屋子的门锁上,吩咐自己的亲信军官道“你们还是这样看守着,没我的命令不能离开。”

    那军官忙应声答应下来,寄奴见卞范之要走的样子,不由得暗暗叫苦,不曾想这人竟是打算将这些军士留在这里看守,自己连回去通知萩娘他们的机会都没有。

    也罢,说不定自己能打探出什么来也不一定呢,趁半夜去看看那屋子里究竟有些什么,恩,此计甚妙。

    卞范之转身又打量了一番那房舍,寄奴见他环视众人,忙垂下眼帘,免得露出自己异样的神色。

    随着他的马车远去,寄奴却又犯难了,大伙都站着一动不动的,自己要怎么四下走动打探情况呢?

    卞范之回到府中的时候,家奴们便来报,竺法汰大师因为久等您不归,自行离开了,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和法汰大师打招呼。

    心烦意乱地回到书房,他默默地坐在椅上,慢慢地回想这一整日的前后之事,心下思绪万千。

    今日府中失窃,显然是惊动了所有的人,很快管事们便都来到了主子屋外,等着主子询问。

    卞范之拧了拧眉心,问道“除了书房,可还有哪里少东西了?”

    掌管库房和后宅的两位管事忙上前,分别回话说什么都没少。

    卞范之想了一下,又问道“库房的银两都盘点过吗,确定没少?”

    库房管事忙详细回道“自听说书房失窃,小人便命人取了库房的清单来,核对了一整天,确认是一件都没少,您可放心。”

    然而厨房的管事却主动回话道“禀主子,厨房却是少了半条鱼,原先,原先是小的买了新鲜的鱼,便给您蒸了半条,想着若是您要和法汰大师一起用膳的话,便不适合太过荤腥,这才准备着的,谁知后来已盘点,那半条鱼却是不见了……”

    他低声说完,周围的其他管事都纷纷嗤笑了起来,有人便忍不住说道“笑话!难道这贼千辛万苦摸进来,竟是为了偷你半条鱼吗?分明是你自己驭下不严,被那些小厮偷吃了,却还敢拿这等小事来打扰主子,真是可笑!”

    厨房管事委屈至极,百口莫辩,只能对卞范之说道“主子,小的做完了蒸鱼之后便在厨房外间看着小厮们洗菜切菜,根本没有半个人进出过厨房,那鱼却不翼而飞了,小的这才认定是有人偷的,若不是如此,小的怎敢胡乱向您禀告此事?!”

    众人不以为然,都露出了哂笑和不屑,显然没人把他的话当成是真话,也没人对他的这些小算盘感兴趣,然而卞范之听了他的话却没有笑,而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正色问道“我问你,你那放鱼的地方是不是靠近窗口?”

    厨房管事点头如捣蒜,忙答道“主子料事如神,正是因为怕太烫不可入口,这才放在窗边过一下风的,谁知道一个转眼就……”

    卞范之心中却是有着另外的猜测,挥了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若无要事,便不用再来回禀了。”

    众管事没想到主子听了这厨房管事的话,竟是神色有所好转,不似先前那么凝重了,不由得面面相觑,竟是完全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能各自散去,颇有些羡慕那厨房管事的好运。

    卞范之关上书房门,三步并作两步地回到书桌前,重新将那些文案仔仔细细地整理了一遍。

    这,这是……?

    一卷厚厚的文牍之下,果然还粘着一封公文。

    卞范之只觉得自己的手都颤抖了,他忙颤颤巍巍地拿起那公文,打开一看。

    人生最美好的是什么事情?

    失而复得。

    他只觉得如甘露灌顶一般,心里一下子舒爽无比,这封公文,正是早上自己遍寻不见的那一封。

    方才听了那厨子的话,他便觉得事有蹊跷,这世上有武功高强的人他信,但哪有人能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在自己府中来去自如呢?

    更是哪有人会偷半条鱼呢?

    除非,那人……根本不是人……

    早上自己关心则乱,一见少了东西便自乱阵脚,根本没有考虑过别的可能性。

    如今想来,真是自己吓自己。

    就说呢,这样隐秘的事情,自己一个人都没有说起过,南郡公想必也是十分慎重的,又怎会让别人知道?

    自己竟是为了这样一件可笑的小事,调动了官邸中将近一半的军士,徒然惹人怀疑。

    法汰大师说的真是没错,自己若再不改改这样急躁的性子,只怕真的是,难得善终。

    他重重地坐倒在榻上,紧紧地抱着那封公文,似是怕它又突然不见似得,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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