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王兄,你难道还看不明白吗?”黄立极看着施鳯来。
心里知道对方还惦记首辅的位子。
施鳯来犹豫着说道:“九千岁不是还在吗?我见圣上登基过去这么久,并没有把九千岁如何,说不定还会和大行皇帝一样,重用九千岁,东林党那些人可是没几个当用的。”
“东林党不当用咱们清楚,可今上不了解, 如今这些人可是今上心头好,倒是咱们这些人,眼看就要成了人人喊打的阉贼了。”黄立极摇头叹息道。
心中同样舍不得首辅的位子。
施鳯来脸色难看的说道:“早知道大行皇帝会这么年轻就薨逝,当初我又何苦走上这一步,多等一等不就好了。”
天启的死,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老朱家皇帝虽然短命的多,像天启这般命短成这样的着实不常见。
“整日不理朝政, 心思都在其他方面,有几个能长寿的, 泰昌帝刚登大宝,龙椅都没来得及捂热乎。”黄立极嫌弃的撇了撇嘴。
若非顾及对方的身份,他都想骂上一句荒淫无道。
施鳯来垂头丧气的说道:“这么说魏忠贤也没几天活头了?”
嘴里连九千岁都不喊了。
“今上还未登基之时,便不喜魏忠贤,哪怕今上极力掩饰,可咱们这些人都看得明白,如今今上荣登大宝,怎么可能还留下魏忠贤,看着吧,等今上理顺了宫中的事情,就是魏忠贤命丧之时。”黄立极看得明白。
历来阉贼得势就没几个能有好下场的,他不觉得魏忠贤能够躲过这一劫。
施鳯来犹豫着说道:“大行皇帝龙御归天前,曾叮嘱过当时还是信王的今上,要他保住魏忠贤,今上不会如此凉薄吧!”
“最是无情帝王家,今上的态度你还没看明白吗?他怎么可能让自己头上骑着一个魏忠贤。”说了半晌话的黄立极嘴有些干, 端起了桌上的盖碗茶喝了一口里面的茶水。
施鳯来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不甘心的说道:“东林党那些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今上怎么就看不明白这些!”
与东林党人同朝为官多年,他太清楚这些人了,若非当年东林党人在朝中势大,挤压朝内其他非东林党朝臣,他也不会一狠心投靠了魏忠贤,成为别人口中的阉党。
“今上还年轻,经历过才能明白,别人再怎么说也没用,更何况你我如今该想的是如何全省而退,离开朝廷,其他的事情管不了了,管不了了。”黄立极嘴里轻叹了一口气。
若非不得已,他又如何舍得放弃手中的权势。
眼下东林党眼看要重新起势,他知道自己若还死抓着手里的权势不放,恐怕再想离开朝廷这个大染缸都难。
施鳯来说道:“朝廷禁不起折腾了,辽东局势未平,西北又出了一个虎字旗, 眼下正是多事之秋,朝中上下不想办法解决, 却斗来斗去,最后只会便宜旁人。”
说出这番话的他,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你要早能这么想,辽东和大明西北,恐怕已经解决了一处。”黄立极眼神中带着责备的目光看了施鳯来一眼。
两个人虽然都是依靠魏忠贤才登上了高位,可一直以来,私底下都没少互相拆台,要说关系多好,根本谈不上。
若非眼下局势不对,两个人也不会私下里坐到一起。
“都是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施鳯来脸上露出些许尴尬。
心中再想,要早知道会变成当下这个样子,他说什么也不会跟黄立极斗来斗去,哪怕多做几年次辅,也比现在这样想全身而退都难要强的多。
黄立极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说道:“是啊,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想了,估计我很快就会离开内阁,到时候内阁就交予你了。”
说着,他看了看施鳯来。
听到这话的施鳯来双手紧紧握成拳头,脸上不见任何喜悦。
“朝廷想要平稳过渡,我这个首辅先离开,由你这个次辅接任,过几个月你在离开内阁,朝政也算平稳交到后面的人手里了。”黄立极解释了一句。
“算了,自此以后你我就是寺庙里的泥塑菩萨,就当在内阁摆个样子吧!”施鳯来嘴里叹息一声,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
心中明镜一样,自打来宗道入阁,他们这些内阁旧臣距离离开已经不远了。
黄立极说道:“这两日我就会上奏本向今上请辞,相信很快你就能成为内阁首辅了,也算是全了你一直以来的念头。”
“这样的首辅,中五兄觉得我会在乎吗?”施鳯来一脸苦涩。
就在这时,送那些大臣离开的管家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老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一进屋,只见管家一脸慌张之色。
黄立极看向他,面露不喜的问道:“看你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就刚才,小的按照老爷您的吩咐,亲自送那几位大老爷们出府,谁知道他们刚一出府,便说要联名参奏老爷您和,和……”
说着,他目光看向坐在另一边的施鳯来。
“他们也要参奏本官?”施鳯来明白黄府的管家是在说他。
管家连连点头。
黄立极眉头皱了起来,问道:“你可曾听到这些人打算参奏我和施阁老什么?”
“小的也没有听太清楚,听到的只言片语中,好像和那位九千岁有关,对了,还说要一起去拜见新上任的来阁老。”管家说道。
坐在一旁的施鳯来听到这些话,气的手都直哆嗦,道:“这些人,这些人,还真是够无耻的。”
“羽王兄无需恼火,如今参奏你我的奏本早已堆满了今上的桌上,还怕再多他们几个人的参奏吗?”黄立极想得明白,自己早晚要离开内阁,多个几人少几个人参奏,已经对他没有什么影响。
施鳯来恼火的一拍桌子,道:“我就是气这些人全都是墙头草,见风就倒,他们就不想想,以他们的身份,来宗道又怎么可能见他们,东林党可是有那么多人都在等着接替他们屁股下的位子。”
“算了,你我在这个京城又能呆多久,他们爱做什么做什么去吧!这会儿跳的越欢,东林党越不会放过他们。”黄立极不想在关心政事。
对他来说,从京城全身而退才是首要的事情。
踏!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了进来,很快一个下人打扮的奴仆从屋外跑了进来。
“我怕船上的人没等上岛,就被岛上的人发现,阿济格他们本事再大也难施展开。”岳托担忧的说。
阿敏收回目光,看向身边的岳托说道:“不用担心,有明军的俘虏给他们带路,自然会找到一个偏僻的位置登岛,没有那么容易被岛上的人发现。”
为了隐瞒行迹,岸边一支火把也没有准备,就连船只下海也尽量降低响动,哪怕有一些响动也都被夜晚的海浪声遮盖住。
“我还是不放心,阿济格绝不能出事,不然两白旗肯定会闹起来。”岳托说道。
阿敏眉头一蹙,语带不满的说道:“够了,阿济格人都已经乘船离开了,就算想要找回来也不可能了,有发牢骚的工夫,不如安心的陪本帅在这里等着他们的好消息。”
随着一只只小船下海,岸边重新恢复安静。
“炮都准备好了吗?”阿敏问向同样跟在身边的济尔哈朗。
济尔哈朗点点头,道:“已经准备妥当了,只要发现岛上的船,直接可以用炮攻击,不过,咱们的炮不如明国在宁远城上的那种红夷大炮,打不了那么远。”
“只要阿济格那边都顺利,岸边准备的这些炮未必用得上。”阿敏回了他一句。
铁山这头的岸边上,除了离开的阿济格等人外,还有不少八旗兵和蒙古兵都守在这里,反倒是汉军的人比较少。
汉军中有不少夜瞎子,天一黑就看不到东西了,所以阿敏只挑了部分眼睛正常的汉军带了过来。
除了阿济格带走的船只外,岸边上还停放了不少船只和木筏。
只等阿济格带着人烧毁了岛上的大船,等在岸边的阿敏便会让岸边这里八旗兵和汉军乘坐剩下的船去岛上。
时间的细沙一点点流逝。
对于岛上的人来说,奴贼大军已经到了铁山,并且试图通过乘船的方式登陆皮岛,虽然被岛上的战船打退,但只要奴贼大军一日不离开,岛上的戒备始终不敢放松。
与铁山隔海相望的皮岛这头,一个个高耸的瞭望塔上,最少两名战兵守在上面,并配备了单筒望远镜,保证瞭望塔上的人时刻都能观察到海面上的情况。
若是白日里,瞭望塔上的人甚至通过单筒望远镜看到对面岸上的情况。
“我眼睛是不是花了,我怎么看着海里有东西在动,你帮我看看?”
其中一支靠近海边的瞭望塔上,值哨的战兵用胳膊撞了撞身边的人,并且把手里的单筒望远镜递向对方。
“说不定是你看错了,天这么黑,海上什么也看不见。”边上的嘴里念叨着,手上接过单筒望远镜,放在眼前往海上的方向看过去。
海浪声拍打着岸边的礁石,空气中弥漫着丝丝的海腥味。
“什么也没有哇,肯定是你看错了。”说着,他把手里的单筒望远镜还给对方,同时说道,“奴贼连一艘像样的大船都没有,而且白天刚吃了亏,怎么也要缓两天。”
他不认为奴贼会连夜攻打皮岛。
皮岛对于没有水师的奴贼来说,易守难攻,毛文龙盘踞皮岛这么多年,也没见奴贼攻下过皮岛。
嗖……啪!
一朵烟花在半空中绽放,连带着周围不少阴影的地方都因为烟花的光亮也被照亮。
“是敌袭,奴贼来偷袭了。”刚接过单筒望远镜的战兵,通过烟花的那点亮光,看到海上出现的一只只小船。
哔!哔!哔!
他嘴里叼起铜哨,用力的吹响。
岛上很快动了起来,一支又一支的战兵队伍开始朝着岛上的岸边冲去。
几艘停靠在码头的战船也都动了起来。
“外面怎么了?”郑铁整个人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抓起床头上的衣服,开始一件件往自己身上套。
这时候屋门被推开,李召从外面走了进来,脸色沉重的说道:“是瞭望塔那边发来的信号,应该是发现了奴贼。”
很快穿好衣服的郑铁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手铳别在腰上,同时嘴里面说道:“我去看一下,你留下坐镇。”
说完,不待李召反对,他大步离开了房间,带上等候在门外的护卫,快步朝瞭望塔的方向赶了过去。
轰!轰!轰!
人刚走到半路上,被他提前安置瞭望塔四周的十几门被打响。
听到炮声,他脚步越发快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了?”来到炮队所在的地方,郑铁问向驻守在这里的炮队队长。
炮队队长抬手指着前方海水的方向说道:“奴贼乘船想要偷袭皮岛,属下命令炮队对奴贼乘坐的船只进行炮击,不过天色太暗,看不清楚海里的船只,只靠运气,除非敌人的船靠近岸边,借助岸边的火堆确认到位置。”
“不行,一旦他们靠岸,谁也无法预料他们从什么地方登岛。”郑铁拒绝了对方的提议,手里拿起单通望远镜朝海面上看过去。
通过单筒望远镜,他只能模模湖湖看到一些东西,因为天色太暗,很难看清楚,而且岸边只布置了十几门大炮,加上天黑的关系,对海上的船只威胁有限。
“要是火箭就好了,往海面上射去火箭,就算射不中敌人的船,也能够通过火箭发出的光亮找出敌人的位置。”炮队队长说道。
郑铁迟疑了一下,说道:“火箭没有,但咱们有烟花,一样可以找出敌人船只的位置,一会儿我让人往海上放烟花,为你们炮队找到目标。”
“统领方向,只要有光亮,能够确定敌人船只的位置,属下有把握把敌人全歼灭在海上。”炮队队长拍着胸脯保证的说。
郑铁回道:“我只看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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