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金属和石块撞击的声音,百余个勾爪成功抓住了哨口的墙壁;
哨口下方固然是笨重的长弩的攻击死角,但这并不意味着堡内的士兵们对这些人无可奈何;
他们抽出短刀,搜寻着身边墙壁上的勾爪,只要发现就一剑砍过去;
连接勾爪的绳索被砍断之后,很快城墙下方就会传来惨叫和重物落地的沉闷响声。
然而,在东境士兵完全不要命的突袭之下,还是有几十人成功爬上了观察哨,和上面的士兵们展开白刃战。
他们虽然士气高昂,但在人数上处于绝对劣势;即便一人能够砍杀两三个中境士兵,也改变不了全军覆没的命运。
确认周围的情况安全之后,达布罗大致估计了一下双方的战斗损失。
中境一方大概有几十人阵亡,百余人受伤;
而东境一方……应该至少有四五百人被杀。这种战损比完全可以当做大胜仗报给莫尔侯爵。
“达布罗大人!”一位中境的士兵向着达布罗大喊:“那些东境的士兵,跳到河里了!”
跳河了……?达布罗眉头一皱,这和自己预想的有些出入。
达布罗拿起一面皮制的盾牌遮护住身体,然后小心翼翼地来到墙面附近;
他通过盾和墙的缝隙观察着那些东境士兵:
正如汇报所言,之前那些使用弓箭发起攻击的东境士兵们并没有继续发起冲锋;
他们纷纷卸下了甲胄和武装,跳进了河里。
这种行为,几乎无异于自寻死路——只有那么一点点渺茫的生机。
这些士兵选择在哑桥的下游方向跳入河中,因为那边的波浪较为平缓;
然而,即便如此,宽且急的四界河也没那么容易泅渡的。
这些人应该是打算游到对岸,然后抵达望原城,汇报情况;
接着波浪反射的月光,达布罗能够看到上百个黑点在水中沉浮。
这些人大部分都会死……但只要有一个人成功泅渡,他们目的就算是达成了。
“不对他们发起攻击吗?”白猿在一旁问道,“就这样……放走他们?”
“没必要浪费箭矢,随他们去吧。”达布罗观察的这一会儿,他们已经被河流冲出了好远;
再加上波涛的掩护,想要射中他们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桥头堡中的箭矢还没有富余到可以随便浪费的程度,还是放他们去吧。
确认桥面上已经没有还能作战的东境士兵之后,达布罗下令让战士们打扫战场。
对于今夜发生的战斗,达布罗大致能够猜测到对方的一些想法——同时也为之震惊。
这些人应该知道,没有完备的攻城武器,想要拿下桥头堡是不可能的。
然而他们依旧不要命地发起了攻击,没有半点撤退的意思,很有可能就是奔着“死”来的。
城堡内的粮食不够,如果说不减少一些吃饭的人,那大家就会更快地全部饿死;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也只好选择这种只能用“极端”来形容的方式。
对于那些东境人而言,为了主君战死沙场可能比活活饿死更有尊严一些。
这种战术虽然很让人感动,但一点也不让人想效仿。达布罗并没有感慨多久,对于他而言,将这场战斗完整地汇报上去更重要。
“达布罗大人!”一位士兵叫住了转身离开还没迈出几步的达布罗,“对面的闸门好像又有动静了!”
“准备战……”达布罗盯着对面的闸门,可“斗”字还没说出口,他就停了下来;
因为对面并不是来打仗的。
从桥头堡之中走出东境士兵们手里并没有拿着武器;相反,他们每个人都手里面都举着白旗;
即使是没有经过多少训练的民兵们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们不是来打仗的。
“大人,他们看起来应该是来收尸的。”白猿在达布罗的耳边说道——他眼神好使得很,看见了那些人身后的木制推车。
虽然这些东境士兵没能选择光荣赴死,但他们认为自己有义务收起同伴们的遗体。
他们举着白色的旗帜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停下脚步,用力挥舞了几下——这是在向敌人表达讯号:我们不是为战斗而来。
“大人,怎么办……?”白猿向达布罗请示。
“火把。”达布罗觉得回应对方这种事情自己亲自去做比较靠谱,毕竟手下都没有过相应的训练——这对于他们而言太过麻烦了。
当然,前提是在绝对安全的情况下。
达布罗接过火把之后,高举过头,随即缓缓放下,重复了三次——同意暂时休战。
对方很明显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于是继续前进。
“啊,达布罗大人,您是要等他们再接近一些,再将他们一网打尽吗?”白猿略作思考之后猜测道,“您还真是……”
“我可没那么想。把观察哨上的尸体也一并扔下去,让他们收回去吧。”达布罗摇了摇头,“不要对他们发起攻击。”
“啊……?”白猿愣了愣,这似乎不太符合达布罗一贯的行事风格;在前者的印象中,后者是为了达成目的不会拘泥于手段的人……
即便如此,他也依然忠实地传达了达布罗的命令。
“不要过于鼠目寸光。”达布罗转身离开观察哨,夜晚的风显得有些冷:“如果做出了这种事情,就意味着彻底撕破了战争中的礼节和规章。”
“您不是一直都说,只有无聊的人才在乎那些?”
“在乎那些的人正主宰着我们的前途。”达布罗一边走着说道,“如果说因为一场小小战斗的战果而做出这等违背原则的事情,那以后我们被俘的贵族就难以赎回,战士的遗体也得不到安葬,莫尔侯爵可不会高兴啊。”
不会高兴还好办,要是追责下来……那问题就大了。
“说……说得也是诶。”白猿跟了上去——在他的印象中,达布罗一直都是神机妙算无所不能,这次应该也……
达布罗的步伐突然停了下来。
“怎……怎么了吗?”白猿感觉达布罗好像猛然想起了什么事情。
“……我在想,他们回收遗体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寓意。”达布罗摇了摇头,“应该不会那么丧心病狂……希望是我想太多了。”
在极度饥饿情况下的东境人,会做出那种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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