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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胡瑗的甘博士(二合一章节,写了几个小时,还删除重写了许多
    胡瑗要去面圣,这也是甘奇拦不住的。

    胡瑗要想皇帝把甘奇要来,要到太学去当博士,皇帝自然不会同意。所以胡瑗就得给皇帝上课,讲道理,讲大道理。

    赵祯听也是这么听,应也是这么应,就是不同意。

    甘奇在赵祯心中,那是务实办差的一类人。

    甘奇在胡瑗心中,却是那继往圣之绝学的治学之人。

    两人在观点上有出入,那到底是办差重要,还是继往圣之绝学重要赵祯与胡瑗两人的想法在这一点上明显有出入。

    这就是皇帝与大儒之间价值观的区别了。

    胡瑗想说服皇帝,但是皇帝其实并不想说服胡瑗,皇帝的处理办法很简单,那就是有礼有节推脱。

    把胡瑗气得够呛,差点又要一个头磕在地上,来个不死不休了。好不容易选出来的衣钵传人,连这一辈子收集的所有书籍都送给甘奇了,花了这么大的代价,反倒给他人做了嫁衣。

    最后的结果,就是皇帝说了一个托词,先让甘奇办差,办好现在的差事之后,再让甘奇治学。

    胡瑗这倒是勉强可以接受了,回家而去。

    只是这胡瑗一回家,就出了一件大事,胡瑗病倒了,卧床不起。

    事情就是这么突然,胡瑗这个老头,大限将至。

    这个消息,满城轰动。

    以往胡瑗活着的时候,似乎感受不到胡瑗在这汴梁城的能量,胡瑗也从来没有表现过他在这座京城里有什么了不得的政治能量。

    直到胡瑗卧床不起这一刻,才知道这个老头,实在是了不得。

    礼部官员,几乎一个不缺,络绎不绝往胡瑗府邸看望。

    朝廷大佬,连韩琦都往胡瑗府邸而来,二府三司,三省六部,无数官员得空就往胡瑗府邸而去。

    汴梁周遭的地方官员,皆在坐车往汴梁城内赶来。

    太学与官学这种地方,那就更不用谈,学生之流,更是数不胜数。

    连皇帝都派人前来看望。

    身为胡瑗衣钵传人的甘奇,站在胡瑗床边,两眼含泪,看望之人一个接着一个,几乎都是甘奇负责招待。

    胡瑗有子,名叫胡康,在杭州当官,所以衣钵传人甘奇,算是暂代胡瑗儿子的职责。

    胡瑗就这么睁着眼睛看着,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面色惨白,全无精神,眼中似乎也有泪水。

    在招待客人的间隙,胡瑗拉着甘奇的手,有气无力说道“道坚,你定要好好治学,不可为俗事缠身,治学乃是正道,老夫若是走了,圣人之学,道坚你切莫懈怠”

    胡瑗似乎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了,好似在交代后事一般。

    “学生一定铭记于心,不敢懈怠。”甘奇眼中噙着泪水,伤心不已,这个老头实在可爱,相识不过两年时间,这个老头对甘奇的好,自不用说。人总是要讲感情的,甘奇这一刻实在有些忍不住,噙着的泪水,已经流了下来。

    胡瑗费尽力气抬起手,摆了摆,说道“人终有一死,不必过于悲切,老夫活了个六十六载,此生无甚遗憾了。就如你曾称老夫一声胡子,老夫愧不敢当,其实心中又何其欣慰,有你一声胡子,老夫更是死而无憾。其实老夫知晓道坚你心中所想,对于治学而言,你更愿走仕途,年轻人皆是如此,出将入相,自然比治学传道要显贵于人前。但是道坚你,有大智慧,你若不治学,那就是暴殄天物,大材小用了。老夫对你寄予厚望,你定不能教老夫失望。”

    甘奇已然跪在了床边,一礼而下“学生定然不教先生失望。”

    “好,好啊”胡瑗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些笑意,看着甘奇的眼神中,带着欣慰,口中又道“老夫祖籍在陕西,却生于泰州,也起与苏湖,若是走了,也该回苏湖去,儿也在杭州。趁着老夫未死,劳烦道坚你操持一下,派人送老夫去杭州吧。”

    “先生这是说的哪里话,些许小疾,可不得说什么晦气话语,先生只安心养着便是,过得些时日,就会好起来的。”甘奇如此安慰着。

    胡瑗却还露出了一个笑脸,答道“再养,那这送终之事,还得劳烦道坚你,不养了,送我走吧。”

    “先生”甘奇的眼泪,已然是一滴一滴,一串一串。

    胡瑗再次费力抬起手在空中摆着“当真不养了你马上去备好车架,送老夫走吧,死后也埋回老家,初一十五,也有人上一炷香。”

    胡瑗是想落叶归根了,胡家,从汉末起,就是世代公卿,几乎从未真正没落过,一代一代,出过将军,出过皇后太后,出过许多三公九卿,太守知府,胡瑗祖父当过泰州司寇参军,所以胡家才迁徙到了泰州,胡瑗之父,也是基层官员,眼看就要没落了,这一代又出了一代大儒胡瑗。

    有人说,过了春秋战国,中国就没有真正的世代贵族了,而西方的贵族,一千年两千年还是那个姓氏。

    其实也不能绝对这么说,中国是有世代贵族的,比如这个胡家,近千年来,任凭朝代变迁,依旧诗书传家,几乎都有官员。

    又比如司马家,司马本是一个官名,周天子就开始设有司马这个官职,司马,师徒,司空。所以在那个还没有什么姓氏的时代,司马就成了一些人的姓氏。司马家,一直出人才,出过之司马迁,出过司马懿,后来还成为华夏正主,两晋的皇帝。还有司马相如之类,也出之司马光。中国两部由个人编撰的史学巨著,皆出司马氏之手。

    这不是世代贵族是什么

    诗书传家,在中国是真有的,真的可以传百年,甚至千年。

    甘奇就这么看着胡瑗,最后还是决定送胡瑗走,落叶归根这点要求,又怎么能不满足呢

    胡瑗启程的那一刻,东京的读书人,几乎倾巢出动,相送百里不止。

    可是,胡瑗还是死在了路上,最后葬在了湖州。

    胡瑗的评价。

    昔日范仲淹有云孔孟衣钵。

    如今王安石有言天下豪杰魁。

    以后苏轼有言天下苏湖士,至今怀令古。

    以后的宋神宗有言先生之道,得孔孟之宗。

    胡瑗去世了,一代大儒就此作古。

    新的继承者甘奇,在收到胡瑗去世消息的那一刻,又被皇帝赵祯叫了皇城之内。

    甘奇带着自己亲手写的,进宫面圣。

    赵祯看完这个试行办法,点头说道“不错,律法条文算是宽厚,不过十税其一,还是过高,可改为百税其七。”

    百分之十的税率,这是甘奇制定的,看起来很高,甚至比后世还要高。其实并不高,为何因为后世收取商税虽然较低,但一般商品,皆是反复收税的,比如一双袜子,在原材料还是棉花的时候,买卖之时就会收税,再到棉花做成了棉线再卖的时候,又会收税,棉线变成了袜子再卖,又会收税。这个税率就远远比百分之十要高了。

    不过话也说回来,袜子这种东西只是个比喻,像袜子这种低端商品,其实很多程序上,是不一定收得到税的,特别是小作坊,更是收不到税,这里只是打比喻说个流程。高科技产品,或者厂商,以及国企,那才是真正利税大户。税务部门的主要监管资源,都在他们身上。农民卖棉花,小中间商收购棉花,小作坊生产棉线袜子,小商户贩卖袜子,就算逃税漏税,大多时候也不会受到严厉的监管,得过且过。

    中国大多情况下是不向小商户小商贩收税的国家,不过按照全世界的法律来说,只要存在商业行为,就该缴税。中国甚至不监管小个体户的个人所得税,这在世界上,都是极为宽松的,在一些发达国家,是个有一定收入的人,那就得交个人所得税。

    中国的这种税收制度,有时候也会造成一些奇怪的现象。一个小商贩,一个月赚一万块钱,一分个税都不用交,但是一个很普通的公司职员,一个月赚五千,也得交个税。

    所以甘奇觉得十税一,是一个很合理的税率,不过皇帝开口了,那也就没得说了。百分之七的税,那就百分之七的税,汴梁城内,那也是有不少利税大户的,比如甘奇自己手下,就至少有四家利税大户,相扑场是一家,温泉酒店是一家,还有成衣店也是一家,还有彩票也是利税大户。

    所以甘奇回答皇帝的话语是“陛下,百税七颇低,不过低税有利于推广,如此也可。”

    “嗯,那你就可以开始去办了,人手你自己选调,到朕这里来禀报之后,再去枢密院报备。办公之处,先让三司衙门给你找个地方,切记,不可激起民怨。”赵祯再一次告诫甘奇,一定不能激起民怨,也是赵祯心中明白,找人要钱,哪里那么好要的

    不过赵祯也明白,商人是最好欺负的,哪怕许多商人背后,有背景靠山,这些背景与靠山,也不可能在明面上给这些商户出头,就算有这种士大夫敢给商户出头,那也要在朝堂上说出一个道理,这个道理怎么说

    说商人赚钱不容易那农户赚钱容易说商人穷,交不起税这话说出来谁信再说什么理由再说下去,身为皇帝的赵祯就得问一问这个人了,你是不是以权谋私了自己参与了经商之事

    只要找到真正能收商税的办法,赵祯必然全力推行下去,这是比给农户加税好一百倍的办法,也是比给士族阶级加税好一百倍的办法。赵祯唯一担心的就是甘奇的办法不行。

    “陛下放心,臣一定不会激起民怨,臣先告退。”事情说好了,甘奇准备回去准备自己的衙门了,税务大佬,要崛起了。

    却是赵祯忽然把甘奇叫住了“稍等,朕还有一事要与你说。”

    “陛下请说。”

    赵祯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把双手放在御案之上,然后慢慢开口说道“胡夫子生前来寻过朕,要让你去太学任博士,朕当是不甚烦扰,便托词说等你差事办妥之后再说。本来此言就是一句托词,却没有想到胡夫子随后就走了唉,如此,这句托词反倒成了朕给夫子最后许下的承诺,夫子说你是那治学之才,不治学便是大材小用,朕之所想,总不能让夫子最后一点念想都不能达成”

    赵祯此时,也露出了悲伤之感,这个皇帝,依旧是慈悲心肠。

    “不知陛下之意”

    “朕也没有什么想法,太学博士而已,给你又能如何呢夫子如此看好你,你便兼一个博士之职吧,兼着,但是必然要以商税为重,太学之事,空闲之时尽上几分心意,也不枉夫子生前对你如此看重。”赵祯说着说着,似乎连自己都要落泪了。

    赵祯也老了,那些老臣,也一个个撒手人寰,范仲淹走了,晏殊走了,杜衍走了,吴育走了,陈执中走了,赵允让走了,胡瑗走了

    这些人,都是仁宗朝的忠良砥柱,随着仁宗登基慢慢崛起,也随着仁宗一起慢慢变老,却都在这几年一个一个去世。仁宗伤心,其实也在想,自己又还能有几年可活

    “谢陛下”甘奇只得如此答了一语。

    赵祯点点头“你去吧”

    甘奇走了,赵祯转过头去,似乎在抹那并未流出来的泪水。

    一个时代,好像就要落幕了。

    甘奇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那个本该也已经走了却没有走的狄青,甘奇需要人手,需要狄青推荐更戍入京的西军之中可用之人。

    商税之重要,不言而喻,商税若是真的能按照甘奇的想法推行下去,不知是朝廷受益,连底层农户也会受益。因为历朝历代,国家都靠农户养,都靠农民在土地里种出的粮食养。

    什么时候,这个国家能不倚靠农民,至少不全部倚靠农民的时候,这个国家的潜力便是无穷的,商业就会进一步发展,国家也会进一步放开,乃至于出海这件事,都可以间接受到推动。

    当国家不再全部倚靠农民的时候,户籍制度就会进一步放开,不必再把农民都绑在土地上,商业就会进一步发展,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现在摆在甘奇面前的难点,就是怎么让商人交税,其中冲突,该怎么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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