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人的地盘主要分两块,一块是辽国固有的势力范围,契丹人是从大兴安岭下来的,最早的时候,后世的东北大部分地方是他最早的地盘,后来契丹人进入了草原,形成了契丹之国。
第二块地盘自然就是石敬瑭送给辽国的燕云十六州,这一块地盘主要是汉人聚居。
燕云十六州,其实就两个主要的中心城市,一个就是大同,一个就是燕京,人口有六七百万。辽人的实力,也是因为有了燕云十六州之后,有了一个大幅度的提升。
燕云十六州对于辽国的作用很大,大到不可想象。虽然最初只有仅仅两三百万人口,但是这两三百万人口给契丹人带来的东西是不可想象的,最重要的就是能工巧匠与资源。
有了燕云十六州,辽人的军事装备就有了天壤之别。汉人的工匠,制作出来的弓弩比草原人要强,制作出来的兵刃比草原人要精良,制作出来的甲胄也比草原人要更先进。甚至燕云之地,还有许多矿产资源可供辽国军队使用。
有了燕云十六州,契丹人的军事实力立马有了一个大幅度的提升。关键是燕云十六州也是产粮之地。
辽国的人口,其实也极少,最多的时候也不超过一千万人口。因为草原是丛林,本就养不活大量的人口,草原与丛林加在一起,人口也超不过二百万左右。反倒是燕云十六州的人口能达到六七百万。
而西夏人口就更少了,只在三百万之内。
也就是因为辽国有燕云十六州这种汉人社会,甘奇才会想着发动贸易战这种事情,因为燕云十六州的汉人社会,在商业上也是比较发达的。反倒是西夏或者辽国的草原丛林,社会形态过于原始,贸易战还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甘奇之所以用尽手段,直接一次性进行两次大收购,就是想短时间内把燕云十六州的物价直接炒起来,不仅是燕云,还有大同。
马一方再次按照约定把货送到了朱家峪外的海边码头。从沧州卸货之后再次北上的船只,装载了货物之后,甘奇终于走了。
马一方是赚得盆满钵满了,再一次回到燕京城里挥金如土,这钱赚得太容易了一些。
只是马一方不知道,他这种大收购,必然会抬高民间物价。虽然这种物价攀升还不会马上对燕云十六州造成很大的冲击,但是一切已经真正开始了。
物以稀为贵,这是毋庸置疑的,特别是布匹盐茶这种东西,当市面上的货物被扫荡一空的时候,雄州榷场那边却忽然断货了。
一切依然在发酵起来,燕云十六州涨价最快的东西就是布匹,只要稍微质量好一点的布匹,价格都在连连攀升,因为这些东西是燕云十六州不产的,需要大宋供应。但是同一种货物,会有连锁反应,连本地产的粗布麻布,价格也开始攀升了起来。
燕云十六州这种地方,对于大宋而言,人口不多,社会规模不大,抗冲击能力不强。对于甘奇来说,正是适合贸易战的对象,如果燕云十六州的社会规模太大了,有个两千万人口,那甘奇便也生不出这个念头了。
布匹的价格急速攀升,已经回到沧州的甘奇,再一次写信给狄青,让狄青严令边境州府加强巡查,还异地派兵进行巡防。坚决打击走私,一经发现,担有丝毫反抗,立马格杀当场。
狄青办事,甘奇是放心的,而且赵滋更是一个剿匪平叛出身的将军,对于内部用兵的手段,比狄青还要擅长。
管控边境走私,是重中之重。哪怕商家们人人都知道只要把布匹运出边境,便能立马发财,也要他们谁也运不出去。
甘奇手中有大批量的物资与粮食,但是他还得想办法到辽国去继续收购,沉船的借口说过一次了,得再想另外的借口。
不然甘奇再出现在马一方面前,就真的有点说不通了,不可能一趟倭国,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过这个借口也还好说,马一方如今已经上钩了,甘奇手中的钱这么好赚,只要借口说得过去,马一方也没有没有道理不接着干下去。
至于什么物价飞涨,民不聊生的,暂时还不至于,就算至于。对于马一方而言,这也不关他的事情,他显然对赚钱更加上心。
甘奇准备要真正对辽国的粮食下手了。
一般物价飞涨,还不至于到民不聊生的地步,对于最普通的百姓而言,只要有一口吃的,什么都可以忍一忍,哪怕没有衣服穿。但是当吃的都没有了,那就忍不了了。
过不得多久,甘奇又再次出现在了燕京城。
再次见到甘奇的马一方,是一愣一愣的,口中问道:“刘贤弟,你怎么才短短十几日,又回来了?难道船又沉了?去倭国的海路这么凶险的吗?”
甘奇摆摆手,一脸急切模样,说道:“非也非也,船若是再沉了,那小弟我就直接跳海不回来了。”
“那是怎么了?贤弟如何这般急切?”马一方问道。
“兄长啊,我之前派人先去了一趟倭国打探消息,出海几日,刚好碰到派出去的人回来了,所以我驾着小船就回头了。”甘奇如此解释。
“怎么?消息有误?倭国没有发生大灾?”马一方心中一慌,倒也不是怕别的,就是担心甘奇找他退货,退不退呢?
马一方打定了主意,哪怕是当场翻脸,也不可能退货,在这燕京城里,他岂能怕甘奇一个海商?
“非也,兄长啊,这回当真是商机无限了,倭国不仅发生了大灾,而且还比之前传闻的还要严重,倭国已经饿死人了,饿死了十数万人,连倭国的那些什么贵族都一天只吃一顿饭了,倭国的皇帝为了表示自己爱民如子,也开始辟谷断食了。之前运去的那些粮食,还远远不够,小弟转头回来,是还想组织船队,继续往倭国再运一批粮食过去。这回小弟是真的可以翻本了,不仅能把之前的损失都补回来,还能大赚一笔。”甘奇说得着急不已,编故事的能力也是无人能及。
马一方心中也是大喜,这钱不断往手里送,谁还能不愿意?但是他不表现出来,而是问道:“贤弟你还有船吗?”
“我是真的没有船了。”甘奇如此说道,也是卖关子。
“那贤弟这……”
“不过,小弟有一亲戚,他还有二三十艘大船,刚好在流求,小弟已经派人去请了。”甘奇如此说着,卖完关子之后再说,显得格外逼真。
“哦,这样啊……”马一方要压一压节奏了,甘奇越是着急,他越是要把节奏压一下,赚钱发财谈判的事情,马一方很有技巧。
甘奇岂能不知道马一方的想法,心如明镜一般,但是还要顺着马一方去演,开口说道:“兄长,你能不能帮小弟再去收一批粮食运到武清去?”
马一方假装为难,思索一番,说道:“唉……此事有些难办了,再收购,同行之间是买不到多少了,得派人去乡下那些地主家中收购,不知要耗费多少人力,而且啊……我这么去收购,怕是价格不菲,高价收来,得不偿失。”
马一方一边说着,一边看甘奇的反应。
甘奇果然好像被马一方拿捏得死死的,先看甘奇一脸为难,然后看甘奇犹豫不决,最后看甘奇忍痛咬牙。
演技一步一步变化着脸色,像模像样。
最后甘奇像是豁出去了,开口问道:“不知再收购,需要多少钱一石?”
马一方心中盘算了一下,慢慢伸出两个手指。
甘奇一脸震惊:“两贯一石?”
“非也,两贯五,这是最低价了,刘贤弟若是接受不了,那哥哥也没有办法。”马一方是真的敢开口,七百钱的粮价,硬生生到了两贯五。
甘奇开始踱步了,还故意装作在计算的模样,口中时不时念叨一下,甚至还时不时掰着手指头像是精打细算。
终于,甘奇又道:“好,两贯五就两贯五。请兄长再收购二十万石。其他货物有多少要多少。”
“二十万石?”马一方惊讶一声。
“怎么?太多了吗?”甘奇这个时候倒是真着急起来了,这个数目马一方若是买不到,那甘奇还得大费周章,去找其他人接着买。
马一方是惊讶的是甘奇买得多,但不是做不到,而是欣喜而已,对他来说,甘奇的生意,那是越多越好,他连忙说道:“不多不多,哥哥就算是豁出命去,也帮贤弟购到这个数目。”
“多谢兄长!”
“晚间哥哥请你吃酒……”马一方又得招待一番甘奇。
甘奇却道:“不必不必,小弟还要赶去武清,安排船只人手之事,还请兄长快快行事。”
“二十天,给哥哥二十天,一定妥当。”马一方还是很自信的,因为他本就做这门生意,燕京城周边县的大地主,都与他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上门收粮的事情,其实没有那么难,主要就是加价而已。
甘奇匆匆拜别而去。
马一方把甘奇送到了门口,转着手中的夜明珠,拍着自己的肚子,哈哈笑道:“哎呀……财运来了,挡都挡不住啊,明天也得去庙里捐点香火钱,感谢一下神明保佑。”
旁边一个随身小厮笑道:“小人太佩服东家了,不过一个多月时间,赚得这么多钱,这燕京城怕是没有一人能赶得上东家这般经商的头脑。”
马一方很受用,高兴不已:“我这位刘贤弟啊,真是个财神爷,没事就上门送钱。”
“那也得是东家您做人做事比人强,名声在外。”
“那是!”马一方对这个解释很认可,不是他马一方在燕京城里做人好,这位刘贤弟又岂会带着这么大的生意主动找上门来?
马一方自我享受了一会,又道:“走,随我出城去见见韩老儿,城外就属他家的地最多,存货肯定还有不少。”
韩老儿,是马一方背地里叫的,真若当面了,马一方可不敢如此称呼,因为这韩家,祖上可是韩德让,韩德让是辽国历史上最受重用的汉臣,功勋著作,甚至韩德让与萧太后还有一腿,韩德让也是唯一一个葬在辽国皇陵里的汉人。
虽然如今韩德让已经死了几十年了,但是韩家在这燕云,势力依旧不小,官场上也是人脉极广。
马一方就算有耶律乙辛这么一个姐夫,也万万不敢真的得罪了现在韩家的家主韩才清。
背后叫人韩老儿,真当当面了,马一方那是躬身拱手大拜而下,口中直呼:“韩爷爷,小马来拜见您老了。”
韩才清的年纪也不小了,花甲之年,是韩德让的孙子,坐在太师椅上,双手合在胸前,微微眯着眼:“小马啊,来干啥啊?”
“韩爷爷,小马又是来买粮的……”马一方大声吼着,这位韩爷爷年纪大了耳朵有点背,夜明珠也不转了,站在一旁毕恭毕敬。
“买粮啊?这是怎么了?这段时间城里的粮行都出来买粮了,城里是断粮了吗?”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马一方心中一紧,回头一想,他倒是也知道为什么城里的粮行都出城买粮了,因为其他粮行的存粮都被他自己给买走了,那些粮行不出来收粮,就要断货了。
“韩爷爷,您韩家可不是一般人家,小马我出城行几十里路,但凡看到的田地,一半都是您家的,这回小马来可是要买很多的粮食,还请韩爷爷行个方便。”
“仓里的粮食倒是还有不少,只是很多意见被人订了,这些时日就要慢慢运走。你若要得不多倒还好,你若是要得太多,我也无能为力了……”韩爷爷耳朵背,所以说话也格外大声。
马一方有些后悔,后悔前段时间只顾着一掷千金玩乐去了,没有想着来收粮。这回好,走慢了一步,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韩爷爷,您有多少?我都要了。”
“嗯,好说,我这还有三四万石,留点口粮,其他的你都拉走,一旦一贯五。”韩爷爷耳朵背,眼睛花,但是心如明镜,毫不含糊,都这么着急下乡收粮,这粮价岂能不涨?要是不买啊,您走,还有别人来。
马一方心中是叫苦连天,只恨自己得意忘形,赚了钱不知道来收粮,只知道去玩乐,要是早点来收,也不可能是这个价钱。
“韩爷爷,您老行行好,小马做的是小本生意,可禁不住您老这个价钱。”
“是吗?那我这三四万石就留着自己吃吧……”
“这……”
“怎么?你是欺我人老昏花,不知道现在了事情了?昨天来了个小王,说是吉祥粮行的,我说一贯六,他二话不说就走了,今天上午,又乖乖回来了,你说这叫什么事?我可就没卖给他了,不然小马你来,可就真的一点粮食都没有了。”
小马同学玩不过韩爷爷,想得一想,卖给刘贤弟的价格是两贯五,行吧,还能赚不少。一点头:“韩爷爷,买了!这就教人回家拿钱来。”
韩爷爷是眼睛一睁,问了一语:“真买了?”
“真买了。”
“那就没得反悔的事情了,先订了契约。”韩爷爷大手一挥,自有人上前来写。
写好小马签字画押。
眼花耳背的韩爷爷笑道:“还真能卖出这个价,我就是试试你,没想到粮价真涨到这个地步了,倒也不错,也该我老韩家这庄稼人赚点钱了。”
马一方是两眼一直,被人坑得妥妥的,姜还是老的辣,马一方还得笑脸相迎:“韩爷爷,您家可不是庄稼人。”
韩爷爷摆着手,忽然笑道:“我这里还有五六万石,你还要不要啊?”
马一方想死的心都有了,却是头一点:“要,多多益善。”
眼花耳背的韩爷爷心情大好:“留家吃顿酒啊,钱不着急。”
“好嘞……”还能说啥?马一方这回是吃瘪了,不过回头一想,也释然,刘贤弟给的价格,一石依旧还有一贯的利润,光粮食这一项,轻松也能赚个二十万贯。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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