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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八章 天佑大辽
    大宋猛虎虎起汴梁第五百七十八章天佑大辽狄咏入阵了,史洪磊也入阵了,一东一西,一左一右,直插辽人大阵。

    这让甘奇着急无比,因为这会带来一个问题,那就是不得片刻就会乱战大起,时间再稍久一点,双方就会犬牙交错,犬牙交错之后,火炮就得停了。

    若是不停,几乎就是无差别轰击,会有无数的宋军士卒倒在自己人的火炮之下。

    甘奇就是再狠辣,亲手杀自己人的这种事情,甘奇也会有巨大的心理负担。这与命令士卒往前冲锋不一样,士卒往前冲锋是本分,是他们应该做的,而且生死之间,那都是敌我双方的事情。

    若是自己人杀自己人,那真的就另当别论了。

    所以着急的甘奇,更是不断大喊“快点火开炮,快点。”

    甘奇不仅喊,还亲自上前帮忙,抱起火药桶就往炮管里倒,管不得具体重量是几斤几两,全凭感觉上来,多一点就行,火药倒进去之后,就会有士卒拿着一个头前包着布的木棒往炮管里捅,压实的火药,还要塞进去一些纸团破布再捅实,增加气密性,之后才会塞进去弹丸。

    轰击再起。远方的辽人再一次七零八落,甘奇期盼着,期盼着华盖轰然倒塌。

    可惜了,华盖依旧没有倒,摇摇摆摆,却还是屹立当场。

    象征意义,对于一个群体而言极其重要。对于辽军来说,那华盖就象征了许多东西,而对于宋军来说,一袭金甲的甘奇也代表了许多东西。对于一支部曲来说,将旗也代表了许多东西。

    当成为这个象征的时候,无疑也会有巨大的风险。甘奇选择了风险,也选择了象征,这是甘奇的选择,因为成为象征对于甘奇而言太过重要,所以他费尽心思把自己经营成了这个象征。

    那华盖,或者说辽国的皇帝,他没有穿金甲,因为华盖代表了威严,就好似高耸的宫殿,代表了皇帝无上的权威。

    在这一刻,在某一刻,胜利离甘奇是如此的近,以致于甘奇一次又一次亲自操作起了火炮,如同抽奖一般期待着开奖的那一刻。以致于甘奇都忘记了火炮真的有可能炸膛,炸膛之后有可能把他也炸死。

    甘霸却从来不开口去劝甘奇,或许是他从来没有这个习惯去劝甘奇不要做什么,他只是在一旁陪着,每当甘奇再次点燃火捻后退几步的时候,甘霸都会把大木盾竖立在甘奇面前。

    兴许若是狄咏在这里,他会劝说甘奇,甚至会舍命把甘奇往后拖。

    北城,辽人骑兵三万,尽皆下马,长梯上百,上百长梯对于三万人来说其实不多,辽人却也只带了这么多。

    攻城大战立马开始,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列兵布阵,从下马的那一刻,所有辽人都一窝蜂的往城墙而去,城墙之上一万来人,当看到辽人骑兵出现的时候,便早已如临大敌。

    攻城守城,没有丝毫的新花样,在长城如此,在古北如此,在大同如此,木叉子撑着长梯往外推,檑木滚石,一切能搬起来的重物往下砸,少许火油,片刻全部倾泻而下,火油不够,金汁来凑,煮得滚烫的金汁不断往下泼洒。

    滚烫的排泄物带着恶臭,把一个个辽人浇得哀嚎不已。

    辽人,是有获胜可能的,有不少,甚至有很多。

    比如,南城攻破了,三万辽人入城,飞奔往北,瞬间把宋军夹击在城墙内外,打开城门,十数万辽人轻松入城,那时候宋军虽然人数也很多,但是立马就会进退失据,宋军也会从有组织的群体变成个体,胜利就不远了。

    又比如,皇帝忽然天命所归,带着华盖快速冲向前线的最前,一时间士气大振,冒着枪林弹雨,真就冲上的城墙。

    如果皇帝只要有办法能快速穿过人群到得前线,其实更加安全,因为甘奇的火炮,可以打出去好几百步,却打不了一两百步。火炮若是想打一两百步的近距离,其实也是难事。

    要么把炮架的尾巴垫得高高的,让炮口向下,但是这个姿势显然会不稳定。要么把炮口直接竖起一个大角度,让弹丸的抛物线更高,抛物线一旦高过某个程度,射程就会变短,比如火炮与地面呈一个直角,炮弹就会打上去之后又原地落下来,就是这么一个原理。

    但是这种操作,在现实当中是很难行得通的,不论是俯角,还是巨大的仰角,人力操控的火炮巨物都难以稳定得住。

    只可惜辽人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没有意识到让皇帝与华盖去到前线反而更安全。因为辽人的意识里,火炮似乎能远能近,往前去只会更危险。但凡多挨上几次炮击,耶律乙辛等人必然也能明白这个道理,可偏偏就是第一次挨炮击,如何也没有转过这个弯来。

    耶律洪基在人群中到处乱走,甚至耶律乙辛还不断命令身边簇拥的人各自散开,那华盖也来来去去,到处闪避着炮击。

    抽奖这种事情,运气使然,却也是概率使然,只要次数足够多,总能抽得中。

    何况还是上百门火炮去打一个华盖如此显然的目标当甘奇这边不断向华盖射击的时候,另外一边并没有收到命令的五十门火炮,看了好几轮,终于也看明白了,知道自己的目标是哪里。

    一轮一轮的炮击,直到第八轮,甘奇终于抽中了。

    华盖应声而倒,碎裂四散。

    甘奇激动得连连怒吼,他喊出了一句“辽人皇帝死了,诸位皆有大功,重赏,重赏。”

    左右炮手还面面相觑,辽人皇帝死了一个皇帝就这么死了

    接着爆发出巨大的喝彩“吼辽人皇帝死喽”

    甘奇猛然回身,反而命令众人“都喊起来,喊齐了,辽人皇帝死了,喊”

    喊声更是震天响,只是错落之间乱成一团,反而听不见喊的具体是什么。

    甘奇连忙去压手臂“停,停,都停下来,听我命令。”

    甘奇压了好一番手臂,才把喊声止住,可见指挥一群人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听我命令,喊辽人皇帝被炮打死了,我数一二三,你们一起喊。准备了一,二,三,一起喊”甘奇十几万人的主帅,做起来这般的事情。

    “辽人皇帝被炮打死了”

    “辽人皇帝被炮打死了”

    无数的宋军回头看向城墙,先是愕然,随后一个个激动不已,接连也跟着大喊起来,这种激动无以言表,因为这个消息代表了着这场鏖战似乎终于要结束了。

    不少辽人也回头去看,因为能听懂汉语的辽人不在少数,一百多年的辽国,汉人与契丹人的混居,能听懂汉话的契丹人多如牛毛,甚至辽人军队中本就有汉人。

    变相已生。

    华盖没有了,真的没有了。炮击还在继续,本来这炮击北移,给前线减轻了无数的压力,让许多辽人重新又聚集在了一起,华盖入阵,给大军以士气,重新聚集起来的辽军已然又开始不断往前推进。

    再回头,华盖真的没有了,那振奋士气的皇帝,没有了

    “不可能,皇帝陛下岂会死”军将们呼喊着,越是军将,越能听懂汉语,他们的呼喊,看似笃定,也确实笃定,越是不笃定,越要笃定,越要安抚军心。

    “向前,向前,陛下不会死”

    “陛下一定不会死”

    “辽人皇帝被炮打死了”宋人的喊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有节奏,更多的人加入到了呼喊的行列。

    宋人的士卒,仿佛忽然打了鸡血一样,刚刚还在往后退,瞬间又开始往前进了。

    无数的辽军之中,一个老汉忽然从马背上站起,大声呼喊“朕在此处,朕没有死,朕就在这里”

    耶律乙辛也从马背上站起大喊“陛下在这里,陛下就在这里,儿郎们,冲上去”

    炮击又来,耶律乙辛站得真直,躲也不躲“陛下就在这里”

    耶律洪基却下去了,被耶律仁先与一众护卫拉下去了,周身盖着无数的木盾。

    宋人骑兵,入锋刃一般插入了辽人两翼,不断向前凿击。

    满场,已然不能形容,唯有一个乱字。

    一团乱麻。

    炮击,终于停了。因为狄咏与史洪磊两队骑兵已然入阵太深,这大炮不能再放了,否则必然把自己人打得人仰马翻。

    甘奇,从火炮之处离开了,他没有再入城楼,而是到得城楼之前的垛口处,上得垛口,高高站起。

    无数的牛皮大鼓就在他身后。

    他要让满场所有士卒都看到他,看到他穿着一身金甲,就站在垛口之处。

    那金甲手持长枪,长枪不断往前去指,还能看到金甲连连呼喊,虽然绝大多数人听不见那呼喊之声,却仿佛能感受到甘相公激励将士们奋勇的声音。

    甘相公正在激励将士们向前,向前,再向前。

    甘相公仿佛在说“儿郎们,弟兄们,打败辽人,重赏,土地,钱粮,应有尽有。”

    甘相公具体在说什么,不重要了。

    “弟兄们,冲啊,跟我上啊,辽人皇帝死了,辽人要跑了”军将们也在喊。

    “上,上,辽人要跑了,多杀一个是一个,甘相公那里可少不了赏赐”

    面对面的契丹人,一边抵抗着宋人的冲锋,一边回头去看,他们真的想看到皇帝,许多人真的见过皇帝,他们只想知道皇帝是不是真的死了,因为华盖真的不见了。

    前后左右,到处都能看到宋军的大旗,宋军甚至已经出现在大阵里面了。

    “皇帝陛下应该没死对,皇帝陛下肯定不会死”无数辽人如此安慰着自己,却又频频回头去看。

    无数的宋人一步一步向前,激动呼喊着,喊着杀着,前仆后继。

    颓与败,两个不同的字,却是一种意志的变化。

    一场如此血战,本就是一场意志的比拼。

    颓与败,一字之差,细节上变化细微,整体上变化显著。

    每一个军汉兴许感觉不大,却是那高高在上的甘奇,一目了然,他看着战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前推,他看着一群一群的辽人依旧在血战,却又在节节败退。

    这不是哪一个军汉忽然意志崩溃之后的连锁反应,这是一个整体的效应。

    没有哪一个军汉忽然开口大喊“我不打了”随后拔腿就跑,因为他但凡喊出这句话,回头就会被人一刀给砍了。

    甚至绝大多数军汉都自以为自己没有相信皇帝死了的这个消息,只是他们还是会忍不住回头去看,也左右去看,看看身边的同袍是什么意见,或者是什么神色。

    金甲甘相公,还在那垛口之上站着,还在奋力呼喊,不断挥舞长枪。也召来零星的箭矢远远射来,却是已然太远,强弩之末到得甘奇金甲之前,甘奇避都不避,也不能避,依旧大喊,那挥舞的长枪,也是甘奇在击打远处而来的零星强弩之末。

    敏感的耶律乙辛站在马上,清晰的感受到了变化,他声嘶力竭呼喊着“不要相信宋人的谣言,陛下就在此处,向前去,向前去。”

    向前去,向前去,耶律乙辛身边的人都听得见他的呼喊,甚至也想奋力向前去。不过也就仅此而已。

    局面就是如此,溃败还没有,颓势已然无法逆转。

    宋军在奋力厮杀,辽军也在奋力厮杀。

    狄咏不断深入敌阵,哪怕身边一个一个的骑士被辽人抱摔在地,他依旧两眼只往前看,口中时不时出得一语“跟上,都跟上。”

    时间把艳阳变成了红色,已经靠近了山河尽处,披撒出一片血光。

    大势已去了,耶律乙辛喉咙沙哑地站在马上,亲眼看着一群狮子变成一群羊的那个痛苦的过程。

    耶律乙辛转头看向皇帝,用沙哑而又疼痛的声音说道“陛下,咱们退回临潢府吧”

    耶律洪基闻言大怒,把头从木盾之中露了出来,怒而呵斥“敢言退者,死”

    耶律乙辛顿了顿,看了看耶律仁先。

    耶律仁先咬了咬牙,也道“陛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咱们”

    “仁先,你也想死不成朕乃大辽之天子,契丹之皇帝,坐拥万里江山,列祖列宗在上,尔等也是我契丹皇族子弟,不为社稷效死,岂敢说出这般无耻之语”耶律洪基甚至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最信任的两个人会在战场上说出这种话。

    耶律乙辛点了点头,目光坚定“好,那就不退臣往前去”

    耶律乙辛说完,坐了下来,一拉缰绳,准备打马向前。

    忽然,耶律仁先拉住了耶律乙辛,面带悲色,说道“乙辛,我去。我不如你,我往前去,你护着陛下,一切都托付与你了”

    两人没头没尾的交流,耶律洪基在这瞬间甚至都没有听明白。

    但是耶律乙辛只在片刻犹豫,却点了头,没有打马向前。

    耶律仁先已然打马,会有看了一眼之后,往前而去,再也不回头。

    耶律洪基心思已乱,他是真的没有会意到耶律仁先的话语,反而面带不快问道“仁先说甚胡话呢”

    “陛下,大辽还在。仁先赴死了,臣在想,是赴死呢还是偷生苟且。”耶律乙辛答着,面露无尽的悲哀。

    “朕在这里,谁也不准走。命令各军,向前,冲上城头去宋人必败天佑大辽”耶律洪基好像听明白了。

    “遵旨”耶律乙辛答着,却又转了头,寻了寻,人群之中,太子殿下耶律浚蹲在地上,身边无数的木盾,却是那太子殿下,不知有多久没有把头露出来了。

    耶律乙辛甚至都能想象到太子殿下此时会是一个什么表情模样,耶律乙辛叹了叹气,吞了吞口水,感觉到喉咙的疼痛之后,微微闭眼摇头。

    希望上天,真的能庇佑大辽吧林子里野人一般的契丹,从白山黑水之地出来,几百年纵横天下,建立了坐拥万里的契丹大辽之国,镔铁辽国之国。

    上天一直是庇佑大辽的

    只奈何,宋人与辽人的天不是一片天,耶律乙辛抬头看着天空。

    皇帝陛下耶律洪基也抬头看向天空,他真的不懂吗兴许不一定,也许他都明白。所以他开口“乙辛,朕也向前去”

    耶律乙辛点头“好”

    耶律洪基看了看自己儿子的方向,忽然说道“你留在此处吧。”

    耶律乙辛郑重其事点着头“好”

    耶律洪基再也不多说,打马向前,一边走,一边喊“朕在此处,朕在此处”

    “陛下保重”耶律乙辛喊了一语,撕裂了喉咙。

    耶律洪基并不回头,依旧奋力大喊“朕在此处,朕就在此处”

    耶律乙辛已然下马,走向耶律浚,推开一道道的木盾,一手把蹲着的耶律浚提了起来,耶律浚那惊恐的表情还在脸上,口中还问“何人何人莫不是想满门抄斩”

    耶律乙辛只答“陛下往前去了。”

    “啊什么我父皇乃天子,岂可犯险你还不快去把我父皇追回来。”

    耶律乙辛摇着头“你跟我走”

    “去哪里”

    “临潢府”

    “我我父皇我父皇还在前面,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