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她今天为什么会问这样的一个问题。
世界颠倒听起来的确有些不可能,如果是传说中创造了世界的天神……能不能办到呢?
戒心也不敢打包票,他也并未因为不一一睡着了,而从倒立的状态恢复过来。
在戒心的心中,此时也有一个让他迷茫的问题。
善非善,恶非恶,人非人,魔非魔。
事物的表象错乱复杂,内里更是,戒心学的佛,是佛经的佛,是普度众生的佛。
善予众生,恶予邪魔,这本来非常容易理解。
就像一个孩提时代的夜晚故事一般,每个故事里,都有一个反派,整个故事都在说着,主人公的强大,反派的邪恶。
反派嫉妒、贪婪、狂妄、无知,所以它们就是邪恶。
就是魔……
心中的魔要杀死,可突然有一天,有一个把那邪魔摆在了戒心的面前,让他亲眼的看着那所谓的邪魔,她、它们,比起某些‘善良’的人来说,都要更加的善良。
戒心那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善意,很有可能是非常矛盾的。
就像寺庙里的老和尚口中之言一般:“你救不了所有人,有些人必然会在命运的长河中逝去生命,轮回世间,自然而然。”
小的时候听来,只知道那是一个新的词汇,听上去很顺口?或是很有趣,现在才多少懂得其中的含义。
万里行善路,一步入深渊。
正因如此,戒心才想着,自己应该做出一些改变。
池顿是给他体悟的人,他试过效仿池顿的做法,后来他发现,那个人的活法,是他学不来的。
因为他背负了太多的恶名,哪怕是在北离宗内,池顿的风评都是极差的,因为这个人狡猾,没有礼数,行事作风过于放浪,那是他学不来的。
因为这样一个人,却能做到让许多人牢记他,离不开他。
试问这天下有谁敢毁了灵山岛?
试问这天下有谁为了流民建立城池?
戒心从发现自己无法效仿池顿开始,他就明白了,他戒心终究是戒心,他成不了任何人,任何人也无法成为他。
所以,该做出什么样的改变呢?
是向罪恶拿起屠刀,还是保护那些苦难之人?
后者就是曾经的他,他做不到。
前者,亦然。
他也不知为什么,当需要他去杀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时,他会犹豫。
这个人有没有孩子?
他的死去会不会让他的家人感到伤心?
他的罪恶无法被饶恕,可我若下了杀手,那对于那些与他有关的人来说,我岂不就是罪恶?
常有人说,无法面对敌人的,是胆小鬼。
戒心觉得,自己也是。
他就无法面对自己的敌人,或是说……他无法正视自己。
一个人倒立的时候会想些什么问题,戒心开始想着自己以后若是拿起屠刀,开始杀戮,佛祖会怪罪他吗?
他的心意会怪罪他吗?
戒心的双眼有些许暗淡,万里晴空中的白云随风而来,在眼中慢的如若静止。
不去那万米高空,谁能知晓在那肉眼可视之处有狂风呼啸?
戒心突然间懂了些什么,颠倒……
或许现在的他,仅仅只是身体颠倒了,心还没有真正的颠倒过来。
因为他所想的一切,还是站在自己的角度。
他稍稍换了一个人的位置,打算从别人的角度来看一看自己。
他的表情发生了变化,由茫然转变为惊愕,再变为悔恨。
“呵呵……多么愚蠢啊……”
他忽然间的喃喃自语,体内的灵气有了一丝动摇。
放过那些杀人者,岂不就是在让他们加重自己的罪恶,在让那些无辜的人去步入苦海?
原来,并不是这个问题太难,只是我在怕啊。
怕自己陷入那罪恶之中无法脱离,怕自己陷入无边黑暗无力挣扎,池施主所言,偏偏现在才悟到了皮毛。
真是傻啊,太傻了。
因为我在害怕,这就是我的自私,也是我的罪啊。
原来池施主的意思是,这世界上本就没有纯粹的善人,也没有纯粹的恶人,一切都取决于他做了什么,终结其恶行,不也是在助他在冥界之路上走的平坦一些么。
真我之境,真我……
有人说这是最难突破的境界,又有人说,这是最容易突破的境界。
无法直视自我的人,会永远停留在这里,而能辩真我之人,才会突破此境。
真是一面纸墙,挡我修行大道。
偏偏我就是那在墙下驻足的傻子。
戒心笑了,是嘲笑,在笑自己。
笑那愚昧无知的自己。
从今以后,是人是魔我都要救,是人是魔我也都要杀,哪怕身负罪恶,步入冥河,也死而无憾。
“哈哈哈哈!”
“喵……有病啊,笑那么大声,你脑子被我咬坏了吗?!”
不一一被戒心那突然的笑声惊醒了,翻身而起,满脸怒火的看着依旧还保持着倒立姿势的戒心,目光停留在他的眼角。
那眼角边,行行热泪滚滚而流,他哭了啊?
但是,为什么又在笑呢?
不会真的被我咬傻了吧?
“光头,你别吓我啊,你别笑了,我怕……”
不一一有些自责,她怀疑是自己刚刚下嘴没轻没重的,把和尚咬傻了。
“一一,我没事儿,就是忽然间觉得,以前的我好傻啊。”
戒心安慰着不一一,还顺手摸了摸她的耳朵,把不一一摸得冷汗都下来了。
完了完了,真的傻了呀,这和尚以前才不会摸她耳朵呢!而且,他他他……怎么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嗯?
不一一忽然一停,她的眉头皱了起来,在戒心身上仔仔细细的瞧着。
“你突破了?”
不一一惊疑的看着戒心,戒心也在看着她。
猫心态瞬间好了起来,惊喜的说:“我就说嘛,倒立一定有用的,你还骗我说没有洪荒之力,你让开,让我倒会儿……”
戒心从那棵树旁让开,戒心眼中带笑的看着她,心情格外的好。
不一一傻乎乎的炮到树下去倒立,还在抱怨着:“耳朵压的有点疼。”
然后还自己解释道:“可能这就是获得力量的代价吧!”
戒心的视线扫过入眼所见的一切,不一一、雷山、山脚下的北离城、城外的清道源。
这不就是,我该为止努力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