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香,休息过后,容氏便带着大家一起回了。
张氏心思已了,安下心来,自然巴不得现在就能回了侯府。
上一次她在府中偶遇颜书畴的时候就看到他脖间密密麻麻已经生了无数痘疮,眼看着发作也就在这一两日了,她可不能错过了他发作的时候,不仅是她自己,还有容氏,她必须让容氏亲耳听到这颜书畴的痘疮是疫症,是会传染的,从而能实施进一步的计划,将颜书畴这个阻碍在她策儿前面的绊脚石给赶斥到那荒芜的乡下去。
只要中了这个毒,他颜书畴只怕这辈子都是好不了的了,那么他的策儿作为颜承荀唯一有用的儿子,前进之路自然要顺畅许多。
而张氏的那些筹谋,颜卿霜看得清楚,她也正算着时间,解药服下去之后一开始反应会异常强烈,这个反应,看在张氏眼中自然会认定了他毒发了,她还必须得让张氏看着,让张氏亲口说出把哥哥送回乡下养病这样的建议来。
一行人各怀心思,各自上了马车,浩浩荡荡地回了侯府。
晚饭,容氏在张氏的怂恿下做了主,说是一家人许久没有聚在一起吃饭了,正好今日是个好日子,便喊了一起到正厅用膳,上上下下倒是难得地聚了满堂,看着也是人丁兴旺,很是热闹。
容氏看着这熙熙攘攘一屋子的人,心情倒也不错,胃口不错,难得地多吃了些。
“畴哥儿,祖母看着你近日清瘦了许多,多吃些,你这身子是用来保家卫国的,可不能垮了。”容氏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孙儿,出声道。
“是,祖母。”颜书畴出声应道,站起身刚准备说些回礼的话,却只觉得气血上涌,一阵天翻地覆的感觉袭来,身子一下不稳,向一旁栽去。
颜卿霜早有防备,在开宴之前就嘱咐了颜书畴的随身小厮知书仔细地守着他,只说看着哥哥这两日气色不好,知书自是应下,所以这会子知书也是眼疾手快地扶住了颜书畴,没让他摔着。
“畴哥儿!”
“哥哥!”
“少爷!”
几声惊呼声夹杂在一起,原本一派和谐的厅堂瞬间就乱了套了。
颜书畴只听到耳边嗡嗡作响,努力想要说自己无事,可是还没有使上劲,便只觉得眼前一黑,彻底没了知觉。
“请医师,快去请医师。”颜承荀看着爱子猝然昏厥,也是惊得变了脸色,急忙使唤了小厮去请医师。
厅堂之中,所有人都慌得不知所措,颜卿霜却一直在暗中留意着张氏。
果然,她表面上也急的不行,可是眼角眉梢的喜悦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了。
许是觉得自己的筹谋终于成功了吧,觉得自己终于把最强劲的阻碍给去除掉了,所以张氏此刻真的有些开心过了头了,压根没发现颜卿霜竟然一直在留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也压根没有发现颜书策的脖颈处也已经蹿出来几颗痘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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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昌居。
“医师,畴哥儿他怎么样?他有没有大碍?”容氏看着眼前的王医师,忍不住出声问道。
之前张氏的病症,最后只有他说了实话,所以容氏只信得过他。
张氏看着王鹤之,心中却是一阵紧张,张旸已经跟了说了,这王鹤之的孙儿失踪了,许是被人救了,这王鹤之只怕是不能用了,原本想直接除了他,可是又生怕此刻动手太过于明显,便一直没有下手,想等这件事情过去了些时日再下手的。
但是张氏没想到他们买通了那么多医师,偏偏容氏先去请了王鹤之回来。
若是王鹤之断出了这是中毒,那么自己的计谋不是要落空了?
张氏想着,心里不由得有些烦躁,看着王鹤之脸色也不好看,“王医师,老夫人在问您话呢,到底是什么情况,麻烦您直说好吗?”
张氏说得有些急,语气也很是不耐,颜承荀看了她一眼,下意识地想起来她上一世假病一事,脸色不由得黑了,“夫人还未发话,你一个妾室在这里大呼小叫,成什么体统?”
颜承荀冷喝出声,倒是结结实实地把张氏吓了一跳,立刻噤了声。
她自知颜承荀因何恼自己,咬了咬唇,没再吭声。
“老夫人,侯爷,大少爷所得的,只怕是,是疫症啊,”王鹤之说着,重重地叹了口气,“这行军打仗难免有死伤,感染上了疫症也不是不可能,依老朽所见,这十有八九便是疫症了,此症传染颇强,若非必要,老夫人,侯爷,夫人等就不要再进入此屋了,只派些医师进来看症,最多再选个得力的小厮随身伺候着便成了。”
“疫症?”容氏惊得倒退了两步,一脸难以置信。
杨氏也是满脸的震惊,随后眼眶中立刻盈满了眼泪,快步上前向着颜书畴的床榻走去,却被身畔的丫鬟拦住了。
“王医师,这,我行军打仗半辈子了,不曾感染疫症,畴儿才,才……”颜承荀说着,语气微变,带着些许哽咽,“王医师可能确定?”
王鹤之看了一眼颜卿霜,无奈点头,“侯爷,人各有命,老朽无能,这疫症来势汹汹,老朽无能为力,只是这疫症也并非无药可解,你们再寻了旁人来看看,说不定便有高人能治得了大少爷这疫症。”
王鹤之话已至此,颜承荀只能道过谢之后使了人将他送了出去。
张氏听着王鹤之的话,心中却是狐疑万分,到底是父亲又抓到这王鹤之的把柄让他投鼠忌器了呢,还是说这王鹤之其实本就是个庸医?
虽然狐疑,但是张氏心却定了不少,不管怎么样,至少他们筹谋了许久的计划没有被打乱,那药材不易得,那熏香更是派了暗使换了凤允祥本要送给颜书畴的熏香才能这般无声无息地到了颜书畴的手中,这一切太过不易,如果坏在了王鹤之的身上确实也太不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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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鹤之走出定北侯府没有多远,就有一辆马车在他身畔停了下来,“王医师辛苦了,上车吧。”
那人说话间伸出手,一把将王鹤之拉进了马车车厢之内。
“爷爷。”一个软糯的声音伴随着一个小娃儿一起扑进了王鹤之的怀中。
“诶,诶,我的孙儿,我的好孙儿。”王鹤之抱紧了自己的孙儿,一时之间老泪纵横。
“王医师,您坐稳了,我这就送你们祖孙去个一个安全的地方,让你们无忧地过完余生。”
“多谢浅侍卫。”王医师看着浅刃,认真出声道。
“我只是替人办事而已,您该知道是谁救了您孙儿。”浅刃说话间,已经扬起马鞭,马儿在驱赶之下,拖着马车在夜色之中飞奔起来。
“老朽知道,往后无论是王爷还是三姑娘,但凡有用得着老朽的地方,老朽定然万死不辞。”
王鹤之说着,再次搂紧了怀中的孙儿,一颗悬着许久的心,这会总算是落了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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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丑时一刻了,整个侯府却依旧还是灯火通明。
容氏跪在祠堂之中,不停地转着手中的佛珠,听到脚步声,急忙看向身后,“怎么样?”
信嬷嬷快步上前,扶着容氏站了起来,“依旧还是那般说法,只怕大少爷当真是……”
余下的话,信嬷嬷一个下人,不敢随意说出口。
“扶我过去。”容氏捏着佛珠的手一紧,心里酸涩得难受。
若是换了旁人,她也许还没有这般难受,可是偏偏是颜书畴,偏偏是这个最能给家族带来荣誉,她最疼爱的孙儿染了这样的病症,她如何能不心急。
“府里可都吩咐下去了,若是有人敢对外泄露一个字,定不轻饶!”容氏一边快步向着文昌居走去,一边说道。
“老夫人放心,已经都嘱咐下去了,他们没这个胆子往外说。”
“作孽啊,真是作孽啊,这些日子是怎么了,畴哥儿,我的畴哥儿……”
容氏心里难受得厉害念念叨叨的,倒是也很快赶到了文昌居。
刚又送走了一位医师,杨氏此刻正掩面哭泣,颜承荀心生不舍,将她拉入怀中,刚想安慰,这一幕却恰好被容氏给看到了。
“咳咳……”容氏看着两人,干咳了两声,很是不爽。
她一贯看不顺眼杨氏,此刻在她眼中也认定了是杨氏故意投入颜承荀怀中的,这杨氏一贯地不识礼数,如今周围还这么多人就当众往丈夫怀里钻,这般行为在容氏眼中已经算是不堪入目了。
杨氏听到容氏的声音,一惊,急忙轻轻推开颜承荀站好了。
她刚刚也是难过得狠了,没有发现刚刚此刻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只是觉得自己如今的心情只怕只有颜承荀能懂,这满腔的悲怆需要有个地方可以发泄,却没成想还刚好被容氏撞见了。
“医师怎么说?”容氏狠狠瞪了杨氏一眼,这才看向颜承荀出声问道。
“还是说是疫症。”颜承荀压下心头的酸楚,恭敬回道。
“这可如何是好,如今就当真一点法子都没有了吗?”
容氏听着颜承荀的话,身子微微颤了颤,一想到颜书畴得了疫症,她就觉得整个人天旋地转的。
颜承荀噤了声,杨氏也只是低着头抹泪。
容氏看着他们这个样子,越过他们就要往里走。
“老夫人,不可,疫症是会传染的,您不可冒险啊。”张氏一直在候着时机,此刻见容氏要往里走,急忙上前拦住了她,死活都不让她进去。
容氏毕竟年纪大了,其实心里也怕,被张氏这么一拦,也就没有非要进去了,只是靠在一旁垂泪,最后还是被信嬷嬷给劝了回去。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三日,华京几个比较有名的医师都请过了,都说是疫症,颜承荀便也不敢再随意请人来了,毕竟这侯府内若是有人得了疫症,这传出去,少不得要引起恐慌的。
原本这一切瞒得妥帖,却没成想,张旸突然登门造访了。
张旸亲自登门,颜承荀自然不敢怠慢,还特意携了张氏一起出来。
两人谈着朝中之事,张氏站在一旁,不知不觉间,袖中的帕子便掉在了地上。
张旸微微蹙眉,看向张氏,“怎的帕子掉了都不知晓,看你无精打采的,没休息好?”
张旸说话间竟然亲自弯腰要去帮张氏拾拣帕子。
“父亲莫动,”张氏的反应很大,急忙喝止了张旸,自己弯腰捡起了帕子。
张旸的眉头蹙得更紧了,看着张氏,一副动了气的样子,“老夫平日里如何教导你的?丈夫跟前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颜承荀见张旸怒斥张氏,刚想出声说无妨,却见张氏眼眶红红的看着张旸,“父亲见谅,是女儿言行无状,只是这帕子父亲碰不得,女儿一时情急才会失了体统。”
“我碰不得?”张旸看着张氏冷哼道,“我为何碰不得?”
颜承荀看向张氏,眼中带着恼意,以为她是故意要透露风声给张旸听。
张氏自是看到了,她也不至于笨到做的这般明目张胆,所以此刻她只是低垂下头,“女儿近日感染了风寒,用这帕子擦拭,怕将风寒传染给了父亲。”
颜承荀听着张氏这么说,这才稍稍安心了些,只是这心还没有落地,那边就有人闯了进来,“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混账,没见有贵客在,这般不知轻重,滚出去。”颜承荀看着那飞奔而入的小厮,没好气地怒斥道。
“不是,老爷,大少爷他,他快不成了……”
“你说什么!”颜承荀急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站起身之后才意识到不妥,侧过头,果然看到张旸正一脸狐疑地看着自己。
颜承荀自知今日是瞒不过了,只能和盘托出,更是告罪之后便快步去了文昌居。
“老夫既然来了,也自当过去看看。”张旸说着,便让张氏带着向着文昌居而去。
颜书畴的病情稳住了之后,颜承荀才开始头疼该如何跟张旸解释,不成想张旸却是先开口了。
“贤婿,这疫症之事可大可小,您若是想保侯府上下平安,这件事情便一丁点都不能透露出去。”
“是是是,”颜承荀本就是这么打算的,自然是急忙应下。
“这畴儿病得不轻,若是继续留在府上早晚会被人知晓,依老夫所见,还是尽快送出去,送到别庄或是乡下去养病才是,乡间空气好些,于病情有帮助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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