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却还是只能虚扶了一下,“老夫人严重了,五姑娘也是一片好意。”
话虽这般说着,皇后却气得咬牙,这颜卿盈分明就是故意的,两人一同落水,说出去她还是为了救凤启轩才落得水,两人又这般浑身湿透的被救上来,这种情况下,如果凤启轩不娶了她,那还有谁敢要她。
她这是铁了心想进东宫啊。
当真是好手腕,一个庶出的女儿,野心倒是不小,只是,她怎么说都只是一个庶出的,就算要攀上太子,也绝不可能是正妃。
皇后看着此刻裹在袍子里正冷得瑟瑟发抖一副可怜极了的模样的颜卿盈,努力忍住了怒火。
这一出闹剧一出,皇后哪里还有心思继续用膳,起驾回了宫,而另一边,容氏也觉得脸上臊得慌,不愿意多待,定北侯一众人便也与成国公打过招呼之后,便先回了府中。
—
春晖堂。
这会已经亥时三刻了,整个春晖堂却还是烛光亮堂。
颜卿盈已经换好了衣服,此刻跪在那里,轻轻抽噎着,一动不敢动。
容氏这次是真的动了怒了,那样子,就好似恨不得能把她扫地出门,与她再无瓜葛一般。
容氏撑着脑袋,轻轻倚在软榻上,多余的一眼都不愿意瞧她。
颜承荀他们一众人也才走了没有多久,各个都是面色沉重的,谁都不知道这颜卿盈怎么竟会这么巧就招惹了太子了呢?
当时那么多达官贵人在场,今夜在成国公府的事情是肯定藏掖不住的,只是不知皇后如何打算了,若是当真置之不理,他们又能奈何?
“谁让你这般行事的?”
跪了许久,久的颜卿盈都有些跪不住,险些摔倒的时候,容氏终于发话了。
“祖母恕罪,盈儿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颜卿盈对着容氏磕了个头,急忙解释道。
在答应他的那一刻,颜卿盈就知道自己将会面对的是什么,但是她不惧,正如他所说的,只有一起熬过风雨,以后他们的感情才是无坚不摧的。
她愿意为了他所向往的一切拼尽全力。
“不是故意的?”容氏冷哼了一声,看着颜卿盈,“盈姐儿,你如今是翅膀硬了,眼瞅着祖母半截身子入了土了,越发不把祖母放在眼里了是吧。”
“祖母,不是的,盈儿出去更衣,恰巧看到,看到太子在湖边,盈儿担心太子落水,所以,所以……”
颜卿盈急忙解释道。
“混账,”颜卿盈话还没说完,容氏就怒斥出声,“太子仁善,不想逼你去死这才给你圆了这个谎话,但凡有点脑子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若当真是去更衣,你身边的丫鬟的?当真不是你自己把人支开的?”
“心比天高,想要攀上东宫,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这个命,如此行事,侯府的名声你也不管了?”
“祖母,祖母,盈儿知错了,盈儿真的知错了。”颜卿盈知道自己的那些小心思瞒不过容氏了,只是好在容氏只以为自己是想攀上凤启轩,颜卿盈怕容氏深究,急急地认了。
去祠堂跪着吧,这事情一日不过去,你就一日没出祠堂大门。
—
今日这一闹,除了定北侯府人心惶惶之外,成国公府内也是人心纷杂。
赵清茗窝在软榻之上,想着凤启轩对着颜卿盈说的那几句话,心中微起波澜。
因着皇后与成国公府的关系,自幼,凤启轩便经常会来成国公府,所以她与凤启轩很是熟识,也一直知道凤启轩性子柔软,是个狠不下来的主。
正是他的这个性格,让父亲很多次都忧心忡忡,生于帝皇之家,太过心善不是什么好事。
就像今日,颜卿盈的所作所为明明就是有备而来故意为之,暗里包藏着什么祸心大家都不知晓,但是他还是舍不得将她逼入绝境。
赵清茗想着,不由得叹了口气,事关颜家的声誉,而且凤启轩也已经当着众人的面这么说了,那么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姑娘,夫人来了。”
赵清茗正想着,门口的丫鬟突然进来传话道。
“母亲?”赵清茗略略感到惊讶,整了整衣衫,迎了出去。
林氏被迎进了屋子里,看着自己的女儿,沉吟片刻,还是说出了来意。
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已经不是她们娘俩说不行就能有转圜余地的了。
“娘,你说什么?”赵清茗看着林氏,震惊出声,她猜到姑母不会让颜卿盈这么轻易地嫁进东宫,但是她没想到这一切竟会牵扯上她。
“茗姐儿,你也及笄了,有些事情该明白了,娘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原以为你是女儿身,不用肩负那么多,所以这些年,你想习武便习武,你想练剑便练剑,娘从未阻拦,但是如今,这事牵扯上了轩儿,轩儿是你姑母的命,你姑母便是成国公府的命,由不得你不允,你明白吗?”
林氏知道自己女儿性子一向倔,突然之间跟她说这个她只怕是接受不了的,但是如今事情已出,已经没有时间给她慢慢接受了。
“所以呢,你们就要牺牲我一辈子的幸福,让我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而那个颜卿盈成为侧妃,好让我压制于她,看管好她,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查出那个在幕后操控她的人是谁,是吗?”赵清茗不傻,林氏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哪里会不懂。
“茗姐儿,你的身份摆在这里,你觉得你姑母和你父亲会让太子妃位置落在旁人身上吗?”林氏苦苦劝道。
“那我的幸福呢,你们就全然不顾了?”赵清茗看着林氏,突然跪了下来,“母亲,我喜欢的不是太子,是宸……”
“住口!”赵清茗这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林氏喝止了,林氏站在原地,气得指尖发颤,“是我的错,这些年如此娇惯于你,竟把你养得这般没有分寸,这样的话语岂是你能胡乱宣之于口的?你既还没有想通,那边在这院子里慢慢想吧,一日想不通,便一日不用出这院子了。”
林氏狠狠心说道,说完转山快步出了这院子。
她不敢看自己女儿那绝望的眼神,她怕自己会心软,她怕自己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所以她必须快步走开。
林氏一走,赵清茗站在堂中,许久没有动作。
她的眼中不见绝望,却有一抹坚决。
—
夜深人静。
颜卿霜换了一身夜行衣。
“小姐,这样真的可以吗?若是被侯府的侍卫发现了,老太太还不知道要如何罚你呢。”鸢落看着此刻已经换好了夜行衣准备出门的颜卿霜压低声音说道。
“没事,我有数,你和香絮两人今夜就累些别睡了,警醒些,若是有什么动静,随机应变,我信你。”颜卿霜说着,豪气地拍了拍鸢落的肩膀。
“可是,小姐……”我不信任我自己啊……
鸢落还想说着,就看到居竹苑的院子上面一道黑影一闪而过,颜卿霜已经跃过了墙头出去了。
鸢落咽了口口水,小姐要不要这么拼,自己的院子,可以走门口出去的。
—
颜卿霜虽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此一举,但是还是觉得自己今夜该来的。
如果没猜错的话,皇后和成国公一定会逼着赵清茗嫁给凤启轩,那么在这种逼迫之下,赵清茗定会孤注一掷,去找凤浔生。
所以,颜卿霜也不愿意浪费时间,直奔宸亲王府而去。
凤浔生斜倚在榻上,将睡未睡的样子。
“王爷。”
浅刃的声音传来,凤浔生慵懒地打了个呵欠,“进来吧。”
“王爷,要拦吗?”浅刃嘴角有些忍不住地抽搐,这几日王府还真是热闹得很,偏生来的还都是女贼。
再看她们王爷如今这副样子,怎么可能不招女贼惦记。
青丝披散,桃花眼媚眼如丝,啧啧啧,这王府有这么一个王爷,注定是消停不了了。
“拦得住吗?”凤浔生支起身子,不咸不淡地问道。
“拦是拦得住,就怕还有下次。”
“想拦便拦吧,不想拦,那便下去歇着吧。”
“是,那属下便下去歇着了。”浅刃也不客气,应着出了门,帮着掩上门扉。
凤浔生轻笑,扯过袍子披在身上,随手拿过一支玉箫。
—
赵清茗落入院中,看着这空寂的院子,警觉地看了一圈,当真是无人。
也是,他武艺那么高,本就不需要人守着。
赵清茗想着,走过去,推门进了正屋,但是也只是站在正屋,没有走向内间。
凤浔生听着外面的声音,看来有人比那小狐狸先到了,若是她,此刻定然已经不管不顾冲进来了吧?
没羞没臊的小狐狸。
“王爷,成国公府赵清茗求见。”赵清茗向着里屋的方向,认真出声道。
风卷帷幔,轻轻摇曳,里屋的人却不动声色。
“王爷,清茗求见。”赵清茗不气馁,再次出声道。
“赵姑娘,你不该来的,”里屋传来声响,“你若现在就走,本王便当你不曾来过,如若不然,本王便只能让人将你绑了,送回国公府去了。”
“王爷,清茗无意冒犯,只是,只是想来寻一个答案。”赵清茗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明知道不可能,却偏偏要来自取其辱。
其实说到底,不过就是想断了念想,安心嫁入东宫而已。
今日不管结果如何,她都能承受,她能死心,都能安安心心地做她的太子妃,但是如果今日她没有来,那么余生,她都会在不甘心中度过。
“答案寻到了,安心回去做你的太子妃吧,若你再不走,本王便只能唤浅刃来相送了。”凤浔生的话语依旧清雅好听,只是这一句,却让赵清茗满眶眼泪。
是啊,答案那么明显。
只是,她依旧不愿走,她要求不多,只求能见他一面,只一面便好。
“王爷……”赵清茗说着,脚步向前挪了挪,向着里屋走去。
凤浔生捏着的玉箫的手指节分明,她只要再往前走两步,那么等待她的就会是五花大绑,被丢回国公府。
细碎的脚步声在屋檐上响起,凤浔生嘴角勾起,捏着玉箫的手一松。
小狐狸来了。
掩着的门扉再次被推开。
“赵姑娘。”颜卿霜快步走了进来。
“颜姑娘。”赵清茗惊得睁大了眼眸,脚步也停了下来,不太明白她怎么来了。
“赵姑娘,姑娘家的名声何其重要,这名声事关你,事关成国公,甚至事关太子,望姑娘大局为重。”颜卿霜看着赵清茗,好言相劝道。
她太明白赵清茗若是执意闯进去会是什么后果了,虽说上一世碍于她的身份,这些流言蜚语最终被平息了,可是还是有那么多人拿捏着这件事情不肯罢手,所以在后来,太子看到她与宸亲王的那一瞬间,也一下便信了。
赵清茗身子踉跄了一下,眼泪汹涌,到底还是听了颜卿霜的话,扭头跑出了院子外。
颜卿霜急忙追了上去。
赵清茗此刻心里难受得厉害,不管不顾,抱着颜卿霜大哭了起来,“颜姑娘,你说为什么女子生来就要被当做交易的物品,我的婚姻,我自己做不得主,我喜欢谁也根本没人在意,我嫁给太子会不会幸福,也无人关心,为什么上天如此不公……”
赵清茗一边吐着苦水,一边哭着,也不知道究竟哭了多久。
颜卿霜也没有催她。
虽然这三更半夜,两个穿着夜行衣的人在王府外的墙角抱头痛哭若是被人发现一定是大事,但是颜卿霜知道此时的赵清茗需要宣泄,所以她只是安静的等着她哭个够。
“谢谢你,颜姑娘,谢谢你今日赶来,让我不至于做出让家族蒙羞的事情来,我死心了,我会好好嫁给太子哥哥,安心做太子妃,”赵清茗说着,扯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得不到的幸福,希望颜姑娘可以得到,颜姑娘,告辞。”
赵清茗说着,转身快步走入夜色之中。
“赵……”
“别追了。”
颜卿霜刚想追,身后就冒出了一个清冷的声音。
凤浔生裹着一件雪白的袍子,墨发披散,就靠在她身后的围墙之上。
“王爷?”颜卿霜立马一副正经模样,“见过王爷。”
凤浔生看着她装模作样的样子,轻嗤出声,“这会知道要行礼了,刚刚私闯王府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呢?”
“救人心切,还请王爷恕罪。”
“救人?本王还能杀了她不成?”
“您不会杀她,但是流言蜚语有时候比您的剑还要锋利。”
颜卿霜说着,一抬头,就看到眼前那清冷的王爷正媚眼如丝地看着自己。
月光清冷,院墙清冷,他那一身袍子更为清冷。
可是他偏偏墨发三千,轻轻扬扬,牵扯起说不清的魅惑感觉。
冰凉的手擒住下颚的那一瞬间,颜卿霜才缓过神来,人已经被他逼仄到墙角。
“霜儿何时变得爱管闲事了?心肠太软可不好。”
“我……”颜卿霜微微张了张唇,却无从解释。
表面上来看,她和赵清茗之间确实并无什么太多的瓜葛,只不过今日聊得比较投缘罢了,为了一个投缘的人就私闯王府,确实看着有些多管闲事。
自己又无法跟他解释上一世的种种,所以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扰了本王的美梦了,该罚。”凤浔生说着,像抓了一只顽劣的猫一般,将颜卿霜带回了屋中。
“王爷,卿霜该回去了。”
“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那王爷要怎么罚?”
“本王失眠成性,今日刚刚入睡便被你们搅扰了,所以,霜儿负责帮本王暖床安神。”
凤浔生说着,也不含糊,直接将颜卿霜推到了床榻之上。
“王爷!”
“霜儿是自己钻进被窝去,还是本王帮你?”
凤浔生已经在一旁的榻椅上坐了下来,看着帷幔之中的颜卿霜,出声问道。
颜卿霜攥了攥拳,这个凤浔生!他就是故意的,故意刁难于她。
可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要暖到什么时候。”颜卿霜咬牙切齿,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掀开床榻上的锦被,钻了进去。
“暖到本王满意为止。”
锦被之中确实寒凉,颜卿霜微微颤了颤,出声道,“王爷也该寻个暖床的侍女了,总不能每次都随便抓个人来暖床吧?”
“侍女?”凤浔生轻轻念着,“霜儿不会吃醋?”
“王爷寻侍女与霜儿何干?”
颜卿霜这话出口,帷幔顿时四下散开,她看着凤浔生以极快的身形行至床榻旁,俯身看向她,“霜儿当真是这么想的?与你无关?”
凤浔生紧盯着她,一字一句说道,“你一次次闯进本王房中,当真就对本王没有半分意思?”
帷幔散落下来,颜卿霜听到一句压得极低的声音,“霜儿自己都没有发现,你对本王,是有心的。”
颜卿霜看着他这般坐在床榻边上,带着蛊惑一般地说着这样的话,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是吗?是因为这样,自己才敢一次次闯入他的领地吗?
(https://www.tmetb.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