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茗一怔,几乎下意识抽出了手,“清茗如今既然身为太子妃,关心太子自是理所应当。”
“所以,茗儿是将这看做一种职责?”凤启轩的眼神暗了暗,声音也变得冷了几分,“这参汤只怕也不会是茗儿熬制的吧,是母后让你送来的吧。”
赵清茗看了凤启轩一眼,心中到底还是别扭。
这些年,眼前之人她一直视为兄长,如今这兄长却忽然之间成了夫君,更可笑的是,自己还曾与他笑谈,将自己一生的执念告诉于他,而他并未成全自己,还是为了地位,娶了自己。
“太子聪慧,清茗自知瞒不过殿下,皇后娘娘心忧殿下,殿下该体谅才是,不该避而不见,更不该这般不顾惜身子,没日没夜将自己关在书房之内。”赵清茗看着凤启轩,努力想着母亲交代她的事情,急忙说道。
“母后担忧,所以清茗就丝毫不会担忧是吗?”凤启轩站起身,看向赵清茗厉声问道。
“启轩哥哥,我,我与你说过,我……”
“启轩哥哥?”凤启轩冷笑出声,一把扣住了赵清茗的手腕,“你看清楚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是什么启轩哥哥,本宫,是你的夫君,这一生一世,你都只能是本宫的,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凤启轩说着,依旧一步步向前,赵清茗难得见他如此大发脾气,竟然忍不住步步后退。
“新婚之夜,本宫念你新婚,一时接受无能,所以即便知道那是你心里想着旁人,本宫也忍了,陪了你一夜,哄了你一夜,你当真以为本宫是铁石心肠吗?自己的妻子新婚夜想着别的男人,本宫还得好言哄着,这世上还有比我更窝囊的人吗?”
赵清茗整个后背贴上墙壁,看着眼前突然失控的凤启轩,微微颤了颤,咬着唇,不敢说话。
“成婚之后,父皇母后给本宫抬了这么多侧妃,本宫连一个的寝殿都不曾进过,茗儿当真不知道为何吗?”凤启轩双目微红,放缓了声音,看着赵清茗出声道。
赵清茗抬头看他,微微有些不可思议。
她从未曾想过,凤启轩会有意于她,她一直以为,这一切不过都是为了他的太子之位,都是他为了保全如今的权势地位。
他难道不是也一直都把自己当做妹妹吗?
自己告诉他,自己心悦凤浔生的时候,他也只是轻笑着,并未多言……
“啊……”
身上忽然一凉,赵清茗发现身上的袍子被他一把扯开,微微露出里面的亵衣。
“太子……”
赵清茗慌忙掩了衣衫,一脸震惊地看着凤启轩。
这里是书房,不是寝殿,他怎么可以如此。
“你既知道我是太子,便该知道,你抗拒不了的。”
凤启轩说着,拖拽着赵清茗置桌边,桌上的参汤被无情地掸到地上,赵清茗衣袍尽毁,零零散散,飘于空中,又一点点在地上堆积。
她咬着牙,噙着泪,没有发出一声声响。
许久,凤启轩才缓过神来,看着她那般痛苦的模样,心中沉痛,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挽回,只能取了自己的袍子,将她紧紧裹住,一打横抱了起来,出了书房。
凤启轩这般抱着赵清茗走出来,周围的宫女太监哪里敢看,全都跪下低垂下了目光,就怕自己多看了一眼就丢了性命。
到了赵清茗的寝宫,凤启轩轻轻地将她放到床榻之上,赵清茗背过身去,眼泪顿时滚落,糊了一脸。
凤启轩看着她抽噎的样子,心中一痛,轻轻扯过被子,帮她盖上,起身,出了寝殿。
凤启轩一走,素儿就快步到了赵清茗身边。
她虽是个丫鬟,但是因为是陪嫁的,所以这些事情,还在国公府的时候就有老嬷嬷教导过了,所以此刻她涨红着脸侯在床榻之旁,却不敢开口言语,亦不知该如何开口劝慰。
直到赵清茗哭够了,轻声道,“素儿,帮我备些水,我要沐浴。”
“是,素儿这就去准备。”
木制的浴桶几个丫鬟合力才抬进了寝室,又用屏风遮挡,赵清茗这才下了床榻,向着浴桶走进。
泡进浴桶的那一瞬间,眼泪依旧滚落,掉入浴桶之中,不见踪影。
她以为她这一世会与寻常女子不同,她出生国公府,父慈母爱,天之娇女,从小到大,几乎她要的一切都是唾手可得,可是偏偏到了自己最在意的人这里,却偏颇得厉害。
嫁入东宫,她原想着无欲无求,不争不抢地过上一生,可是她不争自有人欺上门来,她不抢,自有人逼着她去抢,她无可奈何……
赵清茗想着,缓缓滑低身子,将自己整个都泡入水中。
素儿在一旁候着,许久未听到赵清茗的动静,不由得出声唤道,可是不论她怎么唤,就是没有回应,素儿急忙绕过屏风,看着赵清茗,一把将她从水中捞出。
—
“你说什么?”凤启轩一把扔了笔,看着面前的宫女厉声问道。
那宫女被吓得够呛,猛地跪了下来,“太子妃,她,她自溺……”
“来人,拖出去,将这胡乱说话贱婢拔了舌头,送去浣衣局。”凤启轩冷声说着,不顾那宫女如何哀求,快步向着赵清茗的寝殿走去。
太子妃若是自戕,这是大罪,这般的话语,这个宫女便敢如此宣之于口,这样的宫女,他如何留的。
凤启轩快步进入寝殿,看着那正在把脉的御医,一脸紧张问道,“茗儿她如何,可有大碍?”
凤启轩此话刚落,却只见那御医笑着道,“太子,大喜,大喜啊,太子妃她已有身孕,只是时日尚短,还未稳妥,这段时日,要安心养胎才是。”
“你说什么?”凤启轩猛地上前,一把握住那御医的手,“你说太子妃有喜了?”
那御医被凤启轩骇了一跳,不敢动弹,只能点头道,“正是,正是。”
“烦请御医写一副安胎的方子,本宫定有重赏。”
“这是微臣分内之事,分内之事。”那御医说着,躬身退了出去,到外间写了一副安胎的方子交到了素儿手中。
“以后便麻烦先生来请平安脉了。”素儿恭敬道。
“自然,自然。”御医说话间,这才退了出去。
素儿知道这个时候该让太子与太子妃说些体己话,便也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
赵清茗躺在床榻之上,因着方才御医过来,周围帘子都散了下来,此刻她咬唇躺着,没有出声。
御医的话她自然也听见了,想来该是新婚那一夜,只是这孩子来的突然,毫无防备,她心中竟丝毫没有喜悦的感觉。
但是她明白自己的职责,也知道成国公府能有今日全都倚仗皇后姑母,所以日后,该她尽的职责,她自当尽,只是感情,终究强求不得。
纱帘被撩起,轻轻挂与床勾之上,床榻边坐上来一个人,伸手,轻轻拢上她的小腹。
赵清茗下意识地缩了缩,却是没有敢躲。
凤启轩眼神暗了暗,觉得自己混账得厉害。
跟了自己之后,她变了,以前的飞扬之气没有了,以前的随性之姿也没了,如今的她唯唯喏喏,即便心有不甘也不敢多言多说,只敢对着自己撒气,只敢拿她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茗儿,对不起。”凤启轩声音带着轻颤,“我惜你怜你,甚至想着,只要你嫁给了我,总有一日会爱上我,只要我对你好些,足够的好,总会有这一日的,但是如今才短短时日,我就这般待你,畜生不如。”
凤启轩说着,想要去握她的手,却又不敢真握,只能依旧这般虚坐着。
“茗儿,我知晓,你心中早已另有他人,只是那个人,他生性冷情,不近女色,你该知晓的,你也去试过了,不是吗?”
凤启轩说的凄惨,赵清茗却是瞪大了双目,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他竟然知道,自己夜探王府,他竟然知晓!
“你知道,为何不拦我?”赵清茗终于出了声。
准太子妃夜探王府,这样的传闻传扬出去便是天大的笑话,他这个当今太子便会因为自己的一时之气沦为整个华京的笑话。
可是他没有拦,他放纵自己做出这般不计后果之事。
“为何要拦?”凤启轩的嘴角依旧挂着笑意,只是更为苦涩了些,“若是不让茗儿一试,茗儿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吧。”
“那你的名声呢?若不是颜姑娘出现,我若是被王府绑回府上,太子的名声便……”
“与你相比,名声算的了什么。”
赵清茗彻底怔住,看着近在咫尺的凤启轩,心第一次乱了。
他很好,很英俊,很温润,恰如那诗中所言‘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只是在自己眼中,他一直都是兄长,所以不曾细看,更不曾往那方面去想。
再后来惊鸿一瞥,凤浔生的身影便牢刻在了记忆之中,那个一人一马便能退兵的冷面杀神,那般强势地霸占了她整个心腔,让她再无法将旁人看入眼中,即便那人近在迟只,即便那人常伴左右。
直到现在……
对上他的目光,赵清茗急忙垂头,眼泪滚落。
“茗儿可是不愿意要本宫的孩子?”太子看着她滚落的眼泪,苦涩出声道,双拳更是紧攥。
这句话问出口,便似那刀剐在心上。
“身为太子妃,自该为太子生儿育女,清茗并无不愿。”赵清茗急忙回道。
他言语之间的痛楚气息竟惹得她心头乱跳,难受得厉害。
“又是职责所在?”凤启轩苦涩起身,“那茗儿便当好这个太子妃吧。”
说完,凤启轩便大步走了出去。
赵清茗看着他的背影,心一点一点被揪起,痛成一团。
—
已经又过了三日了,这三日,颜卿霜依旧被罚跪于祠堂之中,而每一夜那扇窗户之间总会出现一抹身影,带着吃食翻身而入,夜夜如此,颜卿霜都习惯了。
所以这一夜,当到了那个时辰,颜卿霜自己都未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有些盼着他的出现了。
可是他未曾出现。
“居然迟了?”颜卿霜默念着,肚子咕噜出声,她轻轻抚上肚子,有些不悦。
但是不悦也没有法子,他每次来的时候自己可都是一副挖苦嘲讽模样的,总不能如今他不来了,自己又死乞白赖求着他来吧?
这样想着,颜卿霜便逼着自己好好跪着,不去胡思乱想。
算来也好几日了,按理说,那鬼面应该要动手了。
颜卿霜正想着,窗户处传来声响,颜卿霜眼前一亮,下意识看了过去。
他伏在窗口,轻喘了口气,这才翻身而入。
颜卿霜看着他的身形,猛地站起身,快步上前,扶住了他。
“你去了哪里,怎么又受伤了?”颜卿霜扶着他在蒲垫上坐了下来,出声问道。
“皇城司总辖。”凤浔生不管不顾地靠在她身上,出声道。
他此刻受了伤,颜卿霜也不好跟他计较,只能任由他靠着。
“皇城司是陛下禁军,总辖更是机密之地,你去那里做什么?”颜卿霜说着,深目看向凤浔生,“你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为什么屡次三番受伤,又为何每次受伤便躲到定北侯府?”
凤浔生轻笑着,挪了挪身子,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她的身上,“你觉得本王为何三翻四次都躲在定北侯府?你当真觉得这一切只是巧合?又当真觉得这偌大的侯府,守卫全是傻子?”
“所以,是父亲故意放你进来的?”即便听到过祖父交代过父亲的话,颜卿霜还是觉得这一个猜测过于大胆了些。
“霜儿果然聪慧。”凤浔生也不瞒她,“有些事情原本不想太早将你牵扯其中,但是你早晚要知晓,如今既然你猜着,那告诉你也无妨。”
“到底是为什么?”颜卿霜看着凤浔生,眼神越发认真起来。
凤浔生撑起身子,对上颜卿霜的双眸,“真想知道?”
颜卿霜点头。
如果是祖父和父亲想要守护之人,那她自然也该守护,但是她必须知道,他们阖府要守护眼前之人,究竟为何。
“老侯爷是先帝身边的老臣子,在先帝登基之初,为先帝战四野,平八方,与先帝感情深笃是先帝最为信任之人,当年先帝曾立有遗诏,交于老侯爷与另外三位他钦定的辅政大臣保管,若他万一殡天,他们便可取出遗诏,拥立新君。可是先帝猝然崩逝,遗诏下落不明,老侯爷与另外三名辅政大臣自责无比,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太后拿出假遗诏,拥立了她名义上的儿子登基,也就是当今圣上,景德帝。”
凤浔生看着颜卿霜,波澜不惊地说着,“当时先帝遗诏上所写的皇子当时不过是个孩童,他自知挡不住太后,为了保全四位辅政大臣,他勒令他们忘却遗诏之事,安心辅佐当今天子,原本以为可以这般风平浪静地过下去,可是张旸,他却私下里见了那皇子的母妃,那会已经是太妃,将这桩事情和盘托出,当天夜里,太妃就被连夜暗杀……”
凤浔生说着,脸上终于有了波澜,眼中怒意滔天……
颜卿霜听着凤浔生说着这些往事,惊得整个人忘了动弹,许久才颤声道,“所,所以你便,便是当年那个皇子,裕太妃不是急病薨逝,而是……”
颜卿霜说着,捂住了自己的嘴,不敢再说下去了。
皇家秘闻,又是如此丑闻,知道的人,只怕都不会有好下场。
“是,我便是当年那个皇子,我母妃是先帝最宠爱的裕妃,也就是被暗杀的裕太妃。”
“四位辅政大臣,出了内奸,而那个内奸,便是张旸?”颜卿霜终于明白了,知道他背负了这么多,颜卿霜竟也觉得无端沉重起来。
怪不得上一世他总是冷心冷面,怪不得上一世废太子之后曾有传言景德帝欲立皇弟凤浔生为储君,只怕是景德帝良心发现,所以想要弥补吧。
但是景德帝最终还是杀了他,还是自己做的帮凶。
胸腔狠狠一疼,颜卿霜看着他,颤了颤手,想要安慰他,却被他一把揪入怀中。
“想抱就抱,犹豫什么。”凤浔生故作轻松,说话间,将额头抵在她肩膀之上。
感觉到略微沉重,颜卿霜就知道他伤得一定不轻,伸手轻轻环住了他的腰,没有推开他。
“你要查什么,我帮你。”颜卿霜想了许久,还是在他耳侧轻轻说出了口。
凤浔生轻笑出声,“告诉霜儿是为了让霜儿知道,本王身边也许不安全,日后霜儿若是不愿意嫁给本王,本王也能理解,并不需要霜儿帮忙什么。”
“霜儿不怕被卷入其中。”颜卿霜急忙出声,说话间又觉得好似不对,这般说话,倒好似急着要嫁给他一般。
凤浔生笑得更开怀了些,“承蒙霜儿不弃,改日本王一定上门求取,三媒六聘,绝不含糊。”
颜卿霜听着凤浔生的话,脸生赧色,刚想反驳,却感觉身上一沉,他就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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