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面一片杂乱,裂帛与书卷混杂,摔了一地。
凤启延早已离去,只余下吴锦瑟一个人躺在地上,眼泪流了一脸。
长到这般大,她第一次知道羞辱这两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凤启延终究还是没有碰她,却毁了她的处子之身,用他手上的那杆狼毫,奇耻大辱。
痛,吴锦瑟只觉得痛,到底是心痛还是身子更痛,她已经分不清。
裹了裹身上的衣衫,吴锦瑟颤抖着手,捡起了那支如今还沾染着鲜血的狼毫笔,大笑出声。
凤启延,很好,今日你加诸在我身上的耻辱,来日,定要你十倍偿还。
“王妃,”凤启延离开之时只对着门口的丫鬟说了一句伺候王妃更衣,那丫鬟守在门口多时,听着里面的低泣声,根本不敢进去,此刻听着哭声止了,这才敢颤着身子出声,“奴婢进来伺候您更衣?”
“进来吧。”吴锦瑟说着,手中依旧把玩着那支狼毫笔。
就在今日,凤启延将她所有的尊严和梦想一起撕碎了,碾进了尘埃里,吴锦瑟觉得自己好似一夜之间梦就破了。
那丫鬟看着吴锦瑟这个样子,心中越发害怕了起来。
身为丫鬟,王爷不爱慕王妃,这样的事情,底下总会有些议论的,再加上吴锦瑟这几天心情不好,打骂了不少丫鬟奴仆,引得底下更是议论纷纷,更有丫鬟谈及了新婚之夜王妃便独守空闺之事。
所以此刻,那丫鬟一边帮着吴锦瑟更衣,一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她一直握在手中的笔。
“好奇?”吴锦瑟察觉到她的目光,突然看向她,出声问道。
那丫鬟吓得急忙跪了下来,连声认罪。
吴锦瑟笑着站起身,“将她双目剜了吧。”
说着,便径自向外走去。
一旁的嬷嬷虽然觉得吴锦瑟的命令着实残忍,但是她毕竟贵为王妃,她下的命令,她们哪里敢不听,只得应声上前。
“王妃饶命,王妃饶命,奴婢真的什么都没看,真的什么都没看……”
“啊……”
凄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吴锦瑟却就像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自那日之后,怡郡王妃残暴的名声便在王府里传开了,但是只要是议论声传到吴锦瑟耳中的,吴锦瑟一律拔舌割耳,手段极其残忍。
“王爷,您就当真由着王妃这般胡闹吗?她的这些作为早晚会传到陛下耳中的,到时候被有心人拿捏住了大做文章,可如何好?”江川看着此刻正拿着书卷面无表情看着书凤启延,出声提醒道。
“那你说,本王该如何,”凤启延听着江川的话,懒懒地支起身子,看向他,“休妻?”
“属下不敢。”江川急忙垂低了头。
“本王的一切,皇上皇后都已经安排得如此明白了,王妃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也都是他们造的孽,与本王何干。”凤启延说着,依旧没事人一般,翻看着手中的书籍。
“王爷……”江川看着凤启延,有些颓然。
他总觉得这段时日凤启延有些不一样了,但是却又说不上来。
暗地里他还是在积极筹谋,华京之中的暗线他也一直维系着,搜集到的暗报也都用到了该用的地方,好似与以前并无差别,他还是他,还是那个野心勃勃却又隐藏得极好的他。
再加上太子公然得罪了左丞相姚正清,他也趁着这个机会拉拢了姚正清,一切都好似与以前并没有两样。
但是江川知道,区别便在于他对王妃的态度上。
若是以前,皇上赐婚,他即便再不愿,也会营造出一个表面和乐,夫妻和睦的假象来,更何况这吴锦瑟背后是偌大的定国公府,定国公也一向宠爱自己孙女,若是他能与王妃夫妻和睦,定国公府说不定真能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可是他却偏偏不愿,不止暗地里的不愿,还非要弄到明面上来,其实说白了,就是因为他心中一直都放不下颜卿霜。
红颜祸水,这话说的还真是一点没错。
江川还想再劝,但是到底觉得无用,便没有再出声。
—
定国公府。
颜卿菱正惨白着脸色靠在床榻之上,一脸病容。
“说起来也是定北侯府出来的,母亲杨氏还是个巾帼英雄,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身子骨弱的,不过是罚站了半个时辰,还竟晕倒了,莫不是故意的,想传扬出去,让旁人觉得我国公府苛待了你?”
李氏本就是个尖酸刻薄的,自打颜卿菱进了门,她是没少找过颜卿菱的麻烦,又刚巧颜卿菱难生养,成婚几年,竟然一次都没怀上,惹得李氏对颜卿菱越发得不满了,如今更是帮着吴端青抬了两房妾室了。
一开始,吴常瑞因着侯府的面子,怎生都不同意那么早纳妾,如今眼看着颜卿菱这么些日子了也不曾怀上,便也默许了。
颜卿菱胸闷气短,根本连话都没力气说,而且她知道李氏的性子,是容不得她辩驳的,只有等她自己骂累了,自己这耳根子才能清静。
“我如今瞧见你,我就生气,你看看你那不争气的肚子,若不是有人拦着,我就该让青儿休了你,否则也不用眼看着庶子都这般大了,青儿却连个嫡子都没有。”
“夫人,姑娘回来了。”
李氏原本还在骂着,门口的嬷嬷的传话打断了她。
听见自己女儿回来了,李氏也就懒得去管颜卿菱了,快步向外走去。
“瑟姐儿当真回来了?怎么今日便回来了?”李氏看着身侧的嬷嬷问道,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许是姑娘挂念府里,挂念夫人了。”那嬷嬷见着李氏这般样子,急忙道。
“是啊,好歹没有忘了我,原看着她那般没心没肺地嫁了过去,归宁那日也是匆匆的,恨不得整个人都扑在那五殿下的身上,我还担心她该要忘了我这个当娘的,没成想这么快又回来了,还好,没白养她。”
李氏说着,心中越发欢喜,快步进了自己居所,吴锦瑟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瑟姐儿……”李氏看着一身锦衣站在那里的吴锦瑟,惊喜地出声道。
“母亲。”吴锦瑟转身,看着李氏的笑颜,努力挤出了一丝笑意。
知女莫若母,吴锦瑟那股勉强的笑意,李氏只一眼就看了出来,当下焦急上前,“他欺负你了?”
“你们都出去。”吴锦瑟冷了声,对着丫鬟说道。
“是。”丫鬟们立刻尽数退了出去。
李氏看着吴锦瑟的样子,心中越发觉得不对劲,以前吴锦瑟在府里的时候也娇蛮任性,但是刚刚她却在吴锦瑟的身上看到了一丝以前从未见过的戾气。
若说以前的吴锦瑟是任性,那么现在的吴锦瑟便是有些阴沉恐怖了。
“瑟姐儿,你跟母亲说实话,他究竟怎么你了?你在王府受委屈是吗?他不过丫鬟所出,娶了你,他还不知足?”李氏看着自己女儿,万分心疼,有些话也不管能说不能说,都冲着吴锦瑟说出了口。
吴锦瑟强忍的情绪彻底爆发,哭着扑进了李氏的怀里,“娘,我恨他,我恨死他了,他欺辱于我,成婚多日,他都不曾碰我,他竟还说我可以与他府上任何一个侍卫苟且,他不会在意,娘,我那般待他,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吴锦瑟哭得身子狠狠颤着,她的那些话更是像尖刺一般扎得李氏痛不欲生。
“混账,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把我们国公府当成什么了?”李氏也是气得不行,“你等着,娘现在就去寻你爹来替你做主。”
“娘,这种事情,如何说与爹爹听,您这不是要逼我去死吗?”吴锦瑟看着李氏,哭得更凶了。
“那怎么办,就任由你在他府上这般受委屈?”
“我自有办法消气,”吴锦瑟说着,眼中闪过一丝阴暗,“大嫂在府上吗?”
“在,你寻她做什么?”
“凤启延喜欢颜卿霜,我现在动不到颜卿霜,可是我能动到她大姐姐。”吴锦瑟说着,猛地站起身。
李氏被吴锦瑟骇了一跳,“她怎么说也是你大嫂,是我们从定北侯府八抬大轿正儿八经娶进门来的,你可不能乱来,再说凤启延喜欢颜卿霜不过就是谣传罢了,你犯不上为了这个去针对你大嫂。”
李氏努力劝着,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样子的吴锦瑟,她心里突然有些没底,生怕她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母亲不用担忧,我不过是去看看大嫂而已,您何必紧张。”吴锦瑟说着,不顾李氏的阻拦,依旧向着颜卿菱在定国公府的住所走去。
李氏看着她的背影,只是浓重地叹了口气,说到底她心里也是不在意颜卿菱的,所以没当真跟上去。
—
“真的吗?”颜卿菱脸色依旧难看,医师刚给她把完脉,她此刻看着医师,惊喜地出声道。
“真的,已经两月有余,夫人身体孱弱,唯恐胎气不足,更要仔细将养,这段时间万万不可再劳累了。”那医师看着颜卿菱,认真嘱咐道。
“多谢医师。”颜卿菱惨白的脸上绽满笑意,认真说道,然后看着身侧的丫鬟,“紫蝶,送送医师。”
“是。”紫蝶此刻也是满身欢喜,开心得应着,送着医师出门。
夫人终于有身孕了,公子等下回来知道了定然欢喜,说不定能因此对夫人好些,夫人这些年因为没有子嗣,在府内过得凄苦,低眉顺眼,连说话都不敢大声,如今总算是好了。
紫蝶送完医师,正一脸喜气地转身回去,便瞧见了吴锦瑟。
紫蝶一向不喜欢吴锦瑟,她性子娇惯,对于颜卿菱这个大嫂更是没有半分的尊敬,所以紫蝶这会看定她,就有些头疼,但是她只是个丫鬟,此刻还是只能耐着性子请安。
吴锦瑟瞧都没有瞧她,便径直向着里面走去。
“郡王妃,我家夫人已经歇下了,医师嘱咐了让她多休息,您若是没有要紧事,要不……”
紫蝶看着吴锦瑟那股样子,唯恐她又要去找颜卿菱的麻烦,努力地出声拦道。
“滚开。”吴锦瑟一身戾气,狠狠一把推开了紫蝶,向着里面走去。
紫蝶看着她那番样子,更加害怕了,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急急地追了上去。
吴锦瑟走到颜卿菱床榻边,看着此刻脸色惨白的颜卿菱,笑得肆意,“大嫂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颜卿菱看着这个被婆母宠得无法无天的姑子,心中是有苦说不出,只能陪着笑脸道,“锦瑟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呀?”
“大嫂不欢迎?”
“哪里的话,这里原本就是你的家,我哪里会不欢迎。”颜卿菱心中愁苦,却还是只能撑着笑脸应着。
夫君宠爱这个妹妹,之前的许多次,她与吴锦瑟起了龃龉,吴端青总是不分青红皂白便怪责自己,更有一次动了手,自那之后,颜卿菱就收了性子,见着吴锦瑟总是退缩忍让,因为她知道,在国公府,没有人会帮她,除了忍让,她没有别的法子。
“是吗?”吴锦瑟笑着看向颜卿菱,“可是我不喜欢你在这里,还不是只能忍着。”
吴锦瑟这话一出,颜卿菱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了些,“锦瑟,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我难得归府,你就躺在床榻之上迎我?”吴锦瑟看着颜卿菱与颜卿霜有着几分相似的脸庞,恨意汹涌,故意出生为难道。
“王妃,我家夫人如今不便……”
紫蝶急忙想要解释,却被颜卿菱阻止了,她知道吴锦瑟根本不会在意她是否有孕在身,她就是故意来为难自己的。
“紫蝶,无碍,扶我起来。”颜卿菱依旧是那副好脾气的样子,在紫蝶的搀扶之下起了身。
“大嫂还真是楚楚可怜,让人心疼。”吴锦瑟看着颜卿菱,突然一把攥住了她莹白的手腕。
吴锦瑟手中藏着针,这一攥,颜卿菱立刻疼得唤出了声。
“大嫂当真这般娇弱吗?竟然连碰都碰不得?”吴锦瑟说着,手中更是用了几分力。
紫蝶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咬牙向外跑去,如今只能去寻了公子过来帮忙了。
颜卿菱咬牙忍着疼痛,只觉得肚子抽痛得厉害,“锦瑟,我,我怀了身孕,你能不能看在孩子的份上,不要如此对我。”
颜卿菱说出口,原本是想着吴锦瑟能因此对自己好些的,可是谁知道她这话一说出口,吴锦瑟的脸色却是更差了。
“有了身孕了?你竟然有了身孕了?你还在这府里过上好日子?你不配。”吴锦瑟说话间,狠狠推了颜卿菱一把。
颜卿菱整个人跌坐在地上,肚子顿时痛得死去活来。
鲜血自颜卿菱腿间流出,吴锦瑟却是笑了出来,蹲下身子,看着颜卿菱,“大嫂,痛吗?”
“孩子,我的孩子,请医师,快请医师。”
吴锦瑟看着颜卿菱那因为疼痛而扭曲的俏脸,笑着道,“大嫂,你要记清楚了,你有今天都是你的好妹妹颜卿霜赐给你的,是她害得我过的生不如死,那我便要你过的生不如死,大嫂,如果有可能,你该回趟侯府去,去求求你妹妹离我夫君远些,我也好放过你啊。”
吴锦瑟说着,转身离开,根本没有要管颜卿菱的意思。
等紫蝶喊来吴端青的时候,颜卿菱已经疼得昏死过去了。
吴端青看着颜卿菱这个样子,也是红了眼。
他的孩子,他才知道,就没了,可是当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吴锦瑟所为之后,他却生生压抑住了所有怒火。
紫蝶去唤了医师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只勉强保住了颜卿菱的性命,那孩子,已是保不住了。
颜卿菱自打醒来便一直在流泪。
谁都不知道她为了要这个孩子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为了不被夫家看不起,她暗地里试了多少方子,喝了多少中药,有杨氏帮她寻的方子,有她自己寻的,如今也不知道哪个方子起了效,她总算是怀上了,如今却又这么没了,让她如何甘心?
医师的一句话更是颜卿菱一颗心彻底沉入冰谷。
她身子因为这一次受了损伤,日后只怕也不可能再有子嗣了。
颜卿菱捂着脸,哭得泣不成声。
吴端青轻轻地搂住颜卿菱,眼中也满是心疼。
“端青,为何,锦瑟为何要这般待我,为何,我们的孩子啊,端青……”
吴端青看着颜卿菱,喉结滚动,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才好。
一边是他的发妻,一边是他一贯疼爱的妹妹,想了许久,吴端青还是哽咽着看向颜卿菱,轻轻攥着她的手,“菱儿,锦瑟她年幼不懂事,在王府过的也不顺心,你是长嫂,可能原谅她这次的所作所为,日后待她加倍好些?菱儿你放心,即便你不能生育,你也永远是我的正妻,永远,不会变,我更不会因此休了你。”
吴端青看着颜卿菱,一再保证着,颜卿菱却只觉得一颗心彻底冷到了底。
她没了孩子,可是吴端青却是这般安慰自己的,奈何她除了答应,竟没有别的法子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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