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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东皇殿张锋分岁
    “道友,诸多道友,都听贫道一言:倘若不与县衙差役一次重重的下马威,官府怎么可能会绕道白莲社?越怂,越被欺,……”

    “道友,诸多道友,咱们人多势众,哪怕一个县衙差役砍上一剑,那也是数十剑。没什么可怕的,他们都是一个脑袋两条胳膊,也没长有三头六臂,冲啊,杀啊,……”

    “都听贫道一言:长剑出手,天地无法无天之法近在眼前!道友,都冲出去啊,都去杀啊,……”

    “……”

    杨恩这一阵吼似惊蛰春夜猛惊雷,一击又一击从百会穴而下,声声入耳轰得五百白莲社弟子如梦初醒,五百张扬急剧游走的长剑又如秋果随风落地、冬梨伴云入土,一个又一个“蹬蹬蹬”的急促步子,似孟婆江中荡去的波浪四散了开来,又似酒杯中的涟漪仰头下肚,长剑上的光晕灼人双眼迷离成一线,一溜烟就围近了十二个县衙差役。

    五百白莲社弟子人头四散窜动之际,长剑与腰刀的金属撞击声一时如卷地西风骤起,惊得城隍庙前的梅林大枝丫一波又一波的瑟瑟发抖,一条又一条梅林枝丫夹带了初春的枝芽,那是三寸、五寸、七寸,一截又一截在刀剑横飞中纷纷落下,那是比雨点更长、比清风更缓、比飞雪更飘。

    长剑与腰刀相交相杀之间,梅林里的飞枝与脚步陡然荡起了地面一层又一层黄绿的落叶,落叶纷飞回旋似春日里的展翅蝴蝶、夏日里的点水蜻蜓、秋日里的奔跑蝼蛄、冬日里的扑火飞蛾,城隍庙前一时半会似是“歌舞升平”,万物纷飞缭绕“优雅”至极了!

    十二个县衙差役手中的腰刀一时也奏响了一曲勇猛战歌,五百长剑潮涌上来就似千军万马交战中的万箭齐发。

    东边一阵响、西边一阵嚎、南边如袭地、北边似穿肠,刀剑相交相杀撞击之声,此起彼伏就似兵器铺的铁锤锻打、铁器铺的锤子猛打、开山石工的矬子敲打。

    刀剑不停,围了一圈又一圈;青皂相交,喝了一声又一声!

    十二个县衙差役越来越似虎落平阳,对于五百白莲社弟子一层又一层围上来的长剑相向,一时又不得不且战且退,收拢包围圈,背靠了背,腰刀向外、目光如炬!

    “李头,李头,杀不杀?……”

    “杀不杀?快忍不住了,……”

    “杀不杀?给一个准话啊!……”

    “……”

    李声速,又一次左右为难了,两权相害之际当取其轻,可这一次几乎又是一样重。

    倘若,这五百白莲社弟子不是同郡本县的乡民,而是从别处跑来的一群流民草寇,那这事还极其好办了:先劈伤了他们!

    可是,这五百白莲社弟子就是同郡本县的乡民,倘若劈伤了他们必定会影响其家中父母妻儿。倘若不劈伤了他们,十二个县衙差役在五百多长剑面前确实寡不敌众!

    难,难,难!

    不劈吧,十二个县衙差役一定凶多吉少;劈了吧,震后灾情恢复就一地鸡毛,雪上加霜只会让乡民对官府生出更多的怨念与怨言。

    不劈吧,县衙官府以后必定会成了温顺的一只绵羊;劈了吧,官府拿乡民开刀,罪过又大了。

    劈与不劈,都有大过错!

    如此一来,就会有更多的乡民来城隍庙上香拜社。这正是白莲社杨恩所喜闻乐见的,但是李声速却笑不起来,也笑不出来!

    白莲社弟子在城隍庙看来是请不走了,还用左右逢源之术支开白莲社弟子也已经行不通了!

    左右逢源也左右为难了!

    李声速,又一个“愁”字了得!

    早在杨恩城隍庙聚众上香拜社之际,东皇殿大殿门外高台前张锋也聚集了数百张家人“分岁”。

    自张家出了三公之后,族里定下来的规规:官爵显赫之主,每一年都要选一个黄道吉日与张家人“分岁”,发放一些时令杂货,让本族张家人都能过上一个好年。

    张府虽然没落不比先前了,但在孟婆郡还算是数一数二的名门大家,张锋虽然赋闲在家多年,孟婆郡远近乡民皆呼张锋为“员外”,可那是朝廷中凤毛麟角的“员外散骑侍郎”,一个不留神就能成为一郡之主,甚至更为显赫的官职。

    一个月前,突如其来的一场巨大地震,震碎了孟婆郡多少乡民的美梦,多年来积蓄的财物在地震中化为了乌有、变成了泡影,张家人自然也很期待张锋的这一次“分岁”。

    张锋一身灰旧干练的戎装,“马儿”与“朱儿”不离身后左右三步,一脸严肃的与张家人字字珠玑的大喊道:“年前恰逢天灾,雪月同天、天生异象,事出反常必生魔鬼。无论如何反常,今年张府‘分岁’发放的时令杂货一样也不会少给大家!……”

    “今年,张家族人一定要去张府找管家领一百斤肉、一百斤面、一百斤米、一壶老酒,还有,……”

    “还有,该死的白莲社弟子四处造谣说咱们张家人从东皇殿赶出无家可归者,这是混淆视听!都年关了,岂有住他族祠堂之理?杨洪不赈灾,还能怨咱们张家人?……”

    “奶娘的胸,郡守府差役头领吴忠说赈灾文书明天就有,细想来都已经过去一个月了!明天的明天还是明天,无论是那一个明天,也没见杨洪的文书手令,……”

    “杨洪就是这样当的父母官?就是这样对待孟婆郡的衣食父母?说什么民贵君轻!郡城内的繁华那就是郡城外无穷无尽的罪恶,那就是埋汰了孟婆郡远近乡民!……”

    “地震致使道路不通、瘟疫横行了半月。还靠白莲社弟子编排出的城隍庙后井之水能解瘟疫这样的鬼话!其实那一口井水早就被人做了手脚,更可气的是:欺骗乡民白白做工修建城隍庙,……”

    “杨洪就是渎职,不知道是不是深居简出喝多了五石散兑酒,忘记了太守府外还有春夏秋冬!待来年开春,一纸文墨递去御史台,一定要重重治了杨洪的罪,……”

    “……”

    张锋那是越说越激动,打开了的话匣子那是越说还越说不完。就好似奔流到海的孟婆江水,一路向东从不回头;又好似东皇殿上空的太阳,一路向西永不回头。

    张锋在永无休止的义愤言语之间,突然感觉身边的“马儿”拉了一拉衣襟,才一时收住了嘴。

    毕竟,眼下可是与张家人“分岁”发放时令杂货的时候,还不是罗列杨洪罪状的时候!

    张锋见张家人一双双望穿秋水的眼神,一时缓缓的呼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吸了一口气,三个眨眼的功夫终于心平如镜。

    张锋突然右手一挥,又悠悠的说道:“咱们张家人,一定得团结一心,一定要过好这一个年。年后,张锋与张家人共进退。……”

    东皇殿前的张家人,一时之间也激动异常了,好似原本昏昏欲睡的猫,惊醒之后要去觅食了。

    这一种惊醒,就是雨打旱地、风吹浓烟、鱼跃荷塘,一时在张家人群中似巨浪荡开了百里、千里。

    “张员外。只要你一声号令,张家人鞍前马后,誓死追随,……”

    “对,张员外。咱们张家人也要变得更强、变得更大。朝廷三公之位,少不了咱们张家人,……”

    “……”

    张锋心中微微一笑,就似黄金屋、千钟粟、颜如玉缓缓入手。只要张家人拧成一条绳子,在孟婆郡还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啦!

    张锋顺势双手平肩,故作高深而又漫不经心的样子,浓眉轻舒缓缓说道:“好了,好了。过了,都过了。感谢族人对张锋的信任。张锋一定为张家族人谋福,……”

    “……”

    张锋听了张家人的奉承话,那比喝了五石散兑酒都还要来劲。只是,像现在这样的时候,怎么能想到让人堕落的五石散兑酒呢?

    不能!

    就在张锋沉浸在脑海中自我满足的时候,从张家人群中挤进一个匆匆的赶路人,那是满脸惊慌!

    “张员外,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城隍庙前县衙差役被数百白莲社弟子围攻了!”

    “……”

    赶路人的这一阵疾呼,似雷雨轰顶、似山崩地裂,张锋一时怒火烧了眉毛,脱口而出道:“又是白莲社,上一次的帐都还没算清呢!奶娘的胸,没谁(水)了!……”

    张锋右手又一挥,让张家人自去张府领时令杂货,又一副义薄云天的样子扭头说道:“马儿,朱儿,咱们去会会白莲社弟子!……”

    张锋没有理会缓缓散去的张家人,旋即“马儿”牵出了三匹黑色快马,三人飞身一跃,张锋右手紧握六尺银色长枪,半弓了身子,双腿一沉,快马直奔城隍庙。

    “马儿”与“朱儿”,紧握腰刀跑马其后,三匹快马六尺高的尘埃如烟,在太阳底下骤然而起。

    “驾,驾,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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