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顺之闻言自然欣喜,一把拽过沈约,反手就是“劈啪”一巴掌,而后厉声大喝道:“天色已晚,如今还两手空空,静缘居还等着你的酱、等着你的灯油呢,还不快滚!”
沈约一脸委屈,却又不敢忤逆萧顺之,不得不弓着身子一行礼,旋即收好扇子轻轻一摇,之后一路跑消失在松林两旁大道尽头。
萧顺之旋即又瞅了一眼陈静,一边缓缓又道:“谷主,有空来静缘居一坐,师傅他老人家原本也是幽嫣谷墨家弟子,总能找着话头。”
陈静也认为萧顺之说的极是,都会越女剑那里有隔夜的仇,况且还是在幽嫣谷墨家旧地旁边。
陈静眉头一舒,旋即抱拳轻轻一扬,悠悠答道:“也好,待寻一个机会来静缘居看一看,顺道也是时候去幽嫣谷中看一看姥姥了,……”
萧顺之见陈静一口答应,心神一时安定了许多,但愿刘一虎见了陈静之后,所有怨气都能消释。
萧顺之旋即又对半老徐娘毕恭毕敬说道:“掌柜的,萧某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在此逗留了。”
半老徐娘旋即袖子一扬,好似一个长辈对辈那般说道:“去吧,去吧,都去忙你的吧!”
半老徐娘与陈静目送萧顺之远去之后,再一次扭头去看天际的霞光,霞光已经渐渐消失了踪迹。
“霞光不再,咱们又得走回头路咯,也罢,改日再来吧!”
“也罢,就依了老娘!”
正当半老徐娘与陈静缓缓转身之际,截道骤起一个声音道:“两位高人,请留步,恭请留步!”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看眼前这一个男人似有几分面熟,但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半老徐娘倒是一脸极其喜庆的样子,旋即又轻声说道:“老娘我当是谁呀,原本是张太守身边的大红人呀。马大人,有何吩咐?”
陈静听半老徐娘说来,一时恍然大悟,原来眼前半老徐娘称之为马大人的这一个男人,就是当初张锋的那一个跟班马儿:马文。
已经过去了十年,马文从曾经的青涩少年已然长成了一个人物。
马文一身朴素的服饰,和常人混在一起也没什么两样,要是和白衣白袍的静缘居道士比起来,和乡民没什么区别;要是真和乡民比起来,却比乡民更加睿智。
说到底,这就是读书人独有的温文尔雅的气息。
马文一边警觉的看了一回西山春陌渐渐离去的人群,一边又悠悠的说道:“两位高人呐,眼下人多眼杂,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
半老徐娘与陈静先是一惊,旋即半老徐娘悠悠笑道:“马大人,难不成与客缘斋有买卖不成?”
“老娘可是一个实实在在做买卖的人,正经的买卖人。马大人,你就说吧,但说无妨,洗耳恭听着!”
“……”
马文心急如焚的样子,右手极速一伸,迎半老徐娘与陈静去了亭台远处的角落边上,一边又毕恭毕敬道:“两位高人啦,孟婆郡难免有一场祸事咯。如今,张太守所为,在下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
半老徐娘先是一怔,而后掩面半嗔半笑道:“马大人,你是张太守身边的大红人,何故如此说话?”
“咦,马大人,你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要是浪得虚名了,这可不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所为!”
“……”
马文一双袖子极速如狂风暴雨打初荷一拂,一边又长吁短叹了一口气息,之后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最后忍不住又长叹了一声“哎”。
“两位,两位,两位高人呐,在下是心诚而恭请,又是由感而发,掌柜的又何苦挖苦在下呢?”
“一个是孟婆郡人见人爱的客缘斋掌柜;一个是幽嫣谷墨家第一百代谷主,秉承‘天志’的谷主,在下若不求二位高人,又当去求谁?”
“难道让在下去求寺庙里的一个又一个不会说话的泥菩萨?又还是去求上清派的嫡传弟子陶弘景?这都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这一些年来,两位高人都曾不顾自身安危,常救人于危难的人,一念是善那就是活生生的女菩萨啊,在下又何必舍近而求远呢?”
“在下身为土生土长的孟婆郡人,自当为孟婆郡大乡民着想。可不想孟婆郡之名毁于一旦!”
“……”
陈静与半老徐娘瞅见马文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一时肃然起敬。
毕竟,当今天底下诚心为乡民着想的好官确实不多了,眼下官场中人大多浪得虚名求财又求权,或者还又沉醉于五石散兑酒中。
刘家一姓之败,大抵如此。
半老徐娘旋即裙摆一正,双袖盖手,半弓了身子毕恭毕敬与马文行礼道:“客缘斋掌柜半老徐娘与马大人请罪,方才心直口快之言,还望马大人不要记在心上,更请马大人大人不记人过咯。”
“老娘身在孟婆郡已过去了数十载春夏秋冬,虽然张太守并未把老娘看成是土生土长的孟婆郡人,但是老娘也当自己是孟婆郡人了。”
“马大人尚有为难之处,不妨一说,凡是利国利民之事,老娘我绝不推辞一字半句,更舍得客缘斋积累多年的钱财,……”
“……”
半老徐娘侃侃说来,一时温暖了马文渐渐冰凉的心,马文从心底里一绺感动,好似久别遇亲人。
马文张弛之间瞅了一眼陈静,更希望得到幽嫣谷墨家的支持。
陈静一时心知肚明,旋即拱手又道:“马大人,虽然本谷主至今也都还没弄明白究竟是不是孟婆郡人,但孟婆郡确实算是本谷主的故乡,马大人有话但说无妨!”
马文一时心宽,旋即又扭头瞅见天际的最后一线霞光落下,一边又缓缓说道:“如今张太守想‘天下第一郡’之名,日也思、夜也思,就想方设法的让孟婆郡人丁兴旺起来。”
“这不,张太守才在孟婆郡下了一道太守令:凡年过十四不成家立业者,皆有大罪。青春年华者,倒也罢了。可是,还强行结缘不许鳏寡,这确实有悖人伦天道。”
“试问,生而为人,人即是人,又岂能做圈中猪狗?倘若如此,张太守堂中还有一位老娘,若要太守与乡民同法,莫不成还要给太守再寻一个爹?寻一个‘二叔’?”
“乡民倒是无力与官府争斗,只怕是孟婆郡中的那一些大户,要与太守争一个谁是谁非。倘若孟婆郡中一乱,最后受苦的还是乡民。”
“……”
半老徐娘与陈静面面相觑,没想到马文并没有一丝隐瞒,心中所想和盘托出,看来已经被马文当成了孟婆郡中一家人。
陈静一时也十分好奇,沉思之间旋即又道:“马大人,既然如此。让张太守把不许鳏寡这一纸太守令收回,不就少了许多旁枝抹节?”
“试问,上了一大把年纪的人,又如何能人丁兴旺呢?于情于理都不合呀?这完全没道理!”
“……”
马文一时心中有愧,一边又长叹一声道:“哎,也不知道张太守是不是中了魔障。在下不是张太守肚子里的一条虫,只能妄自猜测了。”
“这一些日子以来,张太守总是以孔圣人为列说话。说圣人之父古稀之年都能生出孔圣人,孟婆郡中的鳏寡岂能独善其身?”
“在下也多次劝诫张太守:千百年来,又有几个古稀之年能生子的先列?千百年来,也唯一有孔圣人之父古稀之年生圣人,……”
“哎,这不,在太守府憋屈,一时来西山春陌走一走、透一透气,方才看见两位高人,临时起意。”
“……”
陈静倒也一时半会不好再说一字半句,半老徐娘缓缓沉思了片刻之后,又道:“既然如此,马大人意欲如何?老娘又能做什么?”
马文深情的盯住半老徐娘与陈静道:“孟婆郡中张太守下的这一盘棋局,只怕得由局外人来破了。”
“但愿孟婆郡中乡民万安,大户皆安,只有安居乐业,人丁自然兴旺。如此太守令,不能安居又不能乐业,只怕人丁自减。”
“罢了,罢了,罢了。在下还得先回太守府了。倘若孟婆郡中有万急之处,还望两位高人周全!”
“……”
半老徐娘抱拳又道:“马大人,你请放宽心,客缘斋内的事,只有老娘一个人说了算。倘若有为难之人,皆可来客缘斋避一避!”
陈静一时也把剑笑道:“马大人,你且宽心。本谷主也当孟婆郡是故乡,那就趁这一次机会,在故乡多走一走、多看一看,……”
马文闻言如沐春风,旋即又抱拳毕恭毕敬道:“在下马文那就多谢两位高人周全了。在下再替孟婆郡中乡民与大户谢过两位高人!”
“多谢,多谢,多谢,……”
马文旋即抱拳转身,又正了正身子,大踏步离开了西山春陌。
半老徐娘眉头一舒,对陈静轻笑道:“妹妹,似此,你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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