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正如身边的这一众皂衣差役兄弟所担忧,杜家人已经做起了近似于皂衣差役的差事。
短打小衣上的“杜”字,已经就是另类的皂衣官服。并且,这一些杜家人能干皂衣差役之不干之事。
就比如,杜家人在九尺驿道两旁一言不合就打人,一言不合就杀人、埋人。至少,皂衣差役确实干不出来,心里多少还是讲王法。
眼下,孟婆郡“张杨费吴”之名中,只有差役头领是吴家人。
即使是傻子,也都能看得明白其中的深意。摘下吴家人的差役头领,换上更为“听话”的杜家人。
皂衣差役跟随吴明多年,要是只摘掉吴明一人,恐难服众。索性一股脑儿把皂衣差役全都换掉。
出头鸟不敢出头。至少眼下不敢出头,唯有沉醉于五石散兑酒。
一盏,一盏、又一盏,……
吴明嘻嘻哈哈之间,一时从七分的醉意、三分的明白,骤变为九分的醉意、一分的明白。
月华如霜,驿道如练。
吴明歪歪斜斜起身,嚷嚷着给了野店伙计一些散碎银子,晃晃悠悠又道“小二哥,好酒,好酒!五石散兑酒,好酒,好酒啦!”
野店伙计一时兴起,给了散碎银子虽然不足以还清之前的白吃白喝,总算是少赔了一些本钱。
“吴大人,各位官爷。慢走,慢走,慢慢走。五石散兑酒确实难得的好酒,下次再来,下次再来,……”
野店伙计点头哈腰恭送,等吴明七人走远之后,又重重抽了左脸一耳光、右脸一耳光,……
“下次再来,来你一个头啊!再多来几次,这买卖就没法做了,……”
“官啦,官啦,官啦,……”
“……”
野店伙计愤愤不平之间,又极速叫醒了掌柜,两个人很快收拾了一番,也是时候该打烊了。
要是再不打烊,要是再遇见一些白吃白喝还连吃带拿的杜家人,这买卖又要白做好些天。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吴明前方驿道右边茅草屋里,突然传过来了一阵又一阵极其刺耳的沉吟。
一众皂衣差役眉头一皱,怒火冲天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这杜家人,就是畜生!”
“吴大人,管不管?管不管?管不管?我实在忍不住了!……”
“家家都有妻女,岂容该死的杜家人乱了孟婆郡中的纲常,……”
“吴大人,你要是不管,这事我管定了,一人做事一人当!……”
“……”
言未毕,一个皂衣差役腰刀一旋,月下一闪寒光嗜血,略带几分酒气,急步往茅草屋冲了过去。
“埋汰旮旯,该死的杜家人!”
皂衣差役兴致勃勃的冲进了茅草屋内,骤起一阵腰刀撞击声后,皂衣差役脖子上架着一个“井”字,四个杜家人逼出了皂衣差役。
紧接着,一个杜家人一手捉刀的同时,极速穿好了短打小衣,看来这一个杜家人就是小头目。
这一个杜家小头目叫杜上德,是杜雷仕的堂弟,江湖中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杜上德亦然。
杜上德仗杜雷仕之势,一时在孟婆郡中小有名气。生来本就游手好闲,正好在九尺驿道两旁生事。
要让杜家人在孟婆郡站稳脚,只有多生事端,而后多平息事端,才能彰显杜家人的用武之地。
自然而然,杜雷仕虽然是一个结巴,也心知肚明。很多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杜上德。
正因为杜上德游手好闲,只要在九尺驿道边上住上了有几分姿色的流民,要是又被杜上德看中,无一人能逃出杜上德的手掌心。
杜上德常以“食色性也”为名,先往其家中要吃要喝,然后让身边的杜家兄弟架开无关人等,无论白天又或者夜里,次次得手。
虽然杜上德对于孟婆郡中骤起的声名“杜丧德”又或者“毒丧德”嗤之以鼻,无论好名也好,恶名也罢,只要是名,那就是好事一桩。
要是孟婆江南、江北都知其大名,那也算是大名鼎鼎的人物。
杜上德骂骂咧咧道“老子还以为是谁呢!就这一身黑皮,原来是太守府来的差役,还真误了老子的好事!该打,该打,通通都该打!”
吴明见势不妙,似杜上德这样的人,惹不起,必须要躲得起。
吴明不得不佯装全醉,晃晃悠悠之间,抱拳又道“我这帮兄弟不懂事,败了杜大爷的兴致,实在对不住杜大爷,对不住杜大爷啊!”
杜上德瞥了一眼吴明,在来孟婆郡之前,传说吴明还是孟婆郡中一等一的快刀,如今沉醉在五石散兑酒里,还真不像一个人物。
杜上德眉头一舒,既然杜雷仕眼下得势,说不一定有一天就取代了吴明,像吴明这样的怂货,打扰了兴致,确实该好好的教训一回。
江湖中也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眼下,这么好的机会,正好替有可能很快上任的杜雷仕好好整治一回吴明,也当是打探一回虚实。
反正,太守府皂衣差役败兴在前,一众皂衣差役又是一身酒气,借酒闹事之嫌,自是板上钉钉。
杜上德腰刀扛肩,与身边的四个杜家兄弟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旋即“井”字又收缩了一寸。
倘若一不留神,腰刀一旋,皂衣差役必定人头“扑通”落地。
“吴黑皮,你给老子跪下!……”
一众皂衣差役闻言,旋即酒醒了三分,腰刀出鞘,怒视杜上德。
好歹吴明做了这么多年的差役头领,虽没留大名远播千里,但也没留下让人恨之入骨的恶名。
在这一个乱糟糟的世道里,似吴明这般,已经就很难得了。
杜上德歪歪斜斜上前三步,一口唾沫星子喷到吴明脸上,而后腰刀一直,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吴黑皮,你赶紧给老子跪下!要是不跪下,你这一个黑皮兄弟,也就死了!死了死了的,死翘翘的!”
吴明不急不恼、不争不怒,径直扬起皂衣大氅,轻抹脸上湿漉漉的唾沫星子,还有一股腥臭味。
“井”字下的皂衣差役一脸愧疚之色,急切道“吴大人,吴大人,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啊,是属下一时冲动,连累了你!”
“吴大人,这一次是属下错了,属下实在是大错了。吴大人,……”
“……”
杜上德极速转身凶了一眼皂衣差役,腰刀在“井”字腰刀上重重一拍,“当”,震开的腰刀刀锋在其脖子上划出了一道斑驳的血迹。
腰刀上斑驳的血迹,一时好似星星点点,在皓皓月影下,像一朵朵含苞待放的海棠花枝。
“啧啧啧,啧啧啧。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你这一个小黑皮,坏了你家杜大爷的兴致,你家可有诸如姐姐妹妹、妻女侄女之类?……”
“呸!我呸!杜丧德,早晚不得不好死,必然不得好死!……”
“哈哈,你又不是我儿子,也不是我孙子,你倒是挺孝顺,居然关心你家杜大爷的生死了。还是想一想眼下吧,看谁先不得好死!老子一个眼神,就能让你人头落地!神气什么?你还神气什么!……”
“一人做事一人当,一人做事一人当。有种,冲我来!与吴大人没有半点关系!你要冲吴大人来,杜丧德,你没种,你真没种,……”
杜上德转身,一手捏紧皂衣差役双颊,轻笑道“没种?没种?你居然说你家杜大爷没种?在这九尺驿道边上,只要被杜大爷看上的,早就生根了,迟早还会发芽!”
皂衣差役被捏紧了双颊,一时不能吱声,支支吾吾中尽是恨意。
杜上德一边扭头盯住吴明,同时盯住不敢上前的皂衣差役,狠狠说道“就这一条黑皮,居然还敢说老子没有种!老子是他家杜大爷,老子就先让他先没种,也让孟婆郡中的黑皮们,长一长记性!……”
杜上德言未毕,右腿从下而上重重一踢,皂衣差役顿时脸色铁青,眉头紧锁又极其狰狞。
嘭、嘭嘭、嘭嘭嘭,……
皂衣差役骤起一脸虚汗,极速闭气之间,紧接着长舒如老牛。
“杜丧德,你太过分了,……”
“杜丧德,住手,……”
“……”
就在皂衣差役一通疾呼之间,吴明双腿一曲,“扑通”跪地!
“吴大人,士可杀不可辱!不能这样啊,这事不能这样啊!……”
“吴大人,吴大人,……”
“……”
杜上德见势收回了右腿,又放开了“井”字下的皂衣差役。
“井”字下的皂衣差役眼前天玄地玄,除了满眼都是月亮与星星之外,两只耳朵就似置身在蜂巢中。
嗡、嗡嗡、嗡嗡嗡,……
或者已经变成了一只蜂子。
杜上德见势,左右马步一拉,仰头轻笑道“吴黑皮,你跪迟了!爬过来,你爬过来啊!”
“对了,还得一边叫‘吱吱’,一边爬过来。招惹杜家人,这就是下场!从今往后,也长一长记性!”
“爬,爬,叫‘吱吱’快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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