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老小徐娘待店小五唤来店小三与店小四之后,又与潘玉奴语重心长的说道“玉奴乖,不哭,不哭,不要哭了。三位大哥哥这就送你家师傅回家,送你家师傅回家咯!……”
半老小徐娘一言,潘玉奴入耳哭声更浓又更急,眉宇之间湿漉漉的又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店小三在客缘斋门外已经备好了一辆平板牛车,又多备了一些紧要之物,紧接着和店小四一道进来抬起潘家老头儿平放在了牛车上。
半老小徐娘又把潘玉奴移给店小五道“这一切就拜托你了!”
店小五点头,顺势抱过潘玉奴,又极其镇定道“掌柜的,你且放宽心。这事一定办得妥妥的!”
半老小徐娘一时沉默不语。
店小五抱着潘玉奴往客缘斋外疾行,一边安慰道“大哥哥送玉奴的师傅回家咯,送玉奴的师傅回家咯,玉奴不哭,玉奴不哭,……”
潘玉奴张弛着小手,又哭又闹道“师傅,师傅傅,大哥哥送你回家了;师傅,师傅傅,大哥哥送你回家了;师傅,师傅傅,……”
很快,潘玉奴的哭闹声在牛车轱辘的“汩汩”声中渐渐远去,最后在客缘斋前又恢复了片刻的安静。
客缘斋内的一众食客沉寂了一会儿之后,又像山洪冲毁了堤岸!
“掌柜的,潘家那长不大的小女孩儿,这一回,该要长大了吧?……”
“是啊,听说潘家老头儿都收养她那么多年,还是一个小不点的样子,那孩子是不是有病啊?……”
“兴许,是从小人国来的吧!养了这么多年,还是一个小女孩儿!小人国不妥,小儿国更妥!……”
“人生无常,世事无常。自扫门前雪,不论是与非。为这一个上好的世道,喝了它!来,来,……”
“把盏满饮,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干了它,先干为敬!……”
“……”
半老小徐娘见势,并没有理会这一众食客,骤起浓郁的五石散兑酒的味道,早已见怪不怪了。
紧接着,半老小徐娘轻拂锦绣华衫,一个人静静的转身去了客缘斋后院,也是时候去瞅瞅黑驴了。
店小二在客缘斋内抹布上肩,扯开嗓子又道“诸位大爷,诸位大爷,诸位大爷啦,客缘斋从今夜子时开始要打烊七天,都知道了吧!”
“诸位大爷,诸位大爷,待客缘斋过了这一次难关,诸位大爷七天后再来!小米豆汤羹还是原来的味道;大馒头还是原来的味道;五石散兑酒还是原来的味道;……”
“诸位大爷都记住了只要孟婆郡还在,客缘斋就在;只要客缘斋还在,客缘斋掌柜也就在!……”
一众食客虽然不明白半老小徐娘要去干什么,但是潘家老头儿死在客缘斋内,又派三个伙计去打理后事,客缘斋自然也忙不过来。
况且,在客缘斋内死了潘家老头儿,多少也有一些晦气,客缘斋要关门打烊七天,算是人之常情。
客缘斋本就是极其上好的一个去处,这一回得七天之后才能再一次迎客,在子时关门打烊之前,还得尽情的该吃吃、该喝喝!
“店小二,五石散兑酒,再来三壶,小米豆汤羹再来三碗,……”
“我要五壶,加三碗,……”
“我就要雪白的大馒头,……”
“……”
店小二眉头一皱,自然也没法再拒绝这一众食客。即使忙到夜里子时,想着打烊七天就能不干活七天,怎么说都是美滋滋的!
店小二上气不接下气道“诸位大爷,都吃都吃,怕了怕了;都吃都吃,怕了怕了。我真是怕了你们了!不过,都有,全都有,……”
店小二大踏步自去忙活。
一众食客再一次把盏,人声鼎沸为了这一日的最后一场狂欢。
“为这一个上好的世道,喝!喝了一壶,还有三壶!壶了三壶,还有另三壶!再不喝足,得七天之后了!七天,七天,都受得了吗?……”
“受不受得了,那也得受。受受非受受,此受非彼受。为了这一个上好的世道,都受着吧!……”
“把盏,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好酒,好酒,好酒啦!……”
“百年不遇、千年不遇的好酒!为这一个上好的世道!干了它,黄金楼一定比天高、比地厚!……”
“……”
客缘斋里一时又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而陈静与陈旭嫦很快就策马到了张寡妇家远处。
陈静自是驾轻就熟,高头大白马旋风而至。仗剑鞍前,厉声大喝道“五斗米道张智,死出来!”
此时此刻,张智确实还在张寡妇家里。毕竟,几个五斗米道道士一大早不但夺了潘家老头儿的新鲜小鱼,还夺了潘玉奴的救命银子。
于五斗米道道士说来,一大早去潘家老头儿家里的这一行,是这一段日子里来收获最大的一次。
毕竟,新鲜的小鱼还未过半天的日子,对于张寡妇养胎来说,确实也是难得的一种上好之物。
老人家都说只要身怀六甲之人多吃新鲜的活物,胎儿也会更活泼,以后生出的孩子更为精明。
至于抢来潘玉奴的救命银子,寻常的乡民一辈子未必也能挣得那么多银子,飞来横财谁不眼红!
不过,无论是抢来的新鲜小鱼也好,又还是抢来白花花的银子也罢,最终都是张智的囊中之物。
白花花的银子,自然成了张智的私房钱;新鲜的小鱼又很快做成了鱼汤,张智不但多吃了好几条新鲜的小鱼,也多喝了好几碗鱼汤!
确实,河鲜就是一个鲜,没有过夜一日的小鱼,煮汤更为鲜美。
其他人也很知趣,像这样一个你情我愿的节骨眼上,随行的五斗米道道士早就离得远远的!
毕竟,抢来的银子,只是过了一道手;抢来的新鲜小鱼,也只是过了一道手!要是离得近,又闻到了新鲜的鱼汤味,闻而不能食,更为难受。最为重要的是,在张智与张寡妇私会时,确实要离远一些,有一些事情,天知地知便好。
要是离张智两人太近了,那确实是一种生不如死的难受!
事实上,结果确实也如随行的这一些五斗米道道士所想。
待张智与张寡妇吃过新鲜的小鱼汤之后,抹嘴之间,双双眼泛绿光,骤起一绺又一绺红晕。
张智顺势一把抱起张寡妇,又极速冲进了屋子里,没过多久的功夫之后,骤起一阵急促的气息。
“你这一个臭道士,你个死鬼,你,你,你这一个死鬼,……”
“你,坏死了;你,真是坏死了;你,真是好坏死了;……”
“……”
张寡妇嗔怒着意犹未尽,陈静与陈旭嫦已然策马到了屋前。
张智听到一个熟悉的“死”字,骤起一阵拔凉,一把推开张寡妇倒提长剑冲出之际,陈旭嫦冷不丁的一泼狗血、鸡血淋了张智一身。
张智见状自是恼怒至极,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真是晦气,真是太晦气!你这一个死女人,居然又回来了!贫道真是眼瞎,真是眼瞎啊!……”
“想这几天,郡中异常安静,原来是出了这一挡子大事!好,好,好!非常好!上一次的仇,贫道还没报!这一次,新仇旧恨一起来,想要离开孟婆郡,休想!”
张智虽然不甘,但是又一次中了狗血与鸡血,一时半会确实也使不了道法,只有静待转机。
张寡妇闻声大为不妙,衣裳不整的冲出了屋子,陈静与陈旭嫦各自一剑压在了张智的脖子上。
张寡妇疾声大呼道“来人啦,快来人啦,救命啦!救命啦!……”
张寡妇言未毕,很快就从远处闪来了数十个五斗米道道士。
陈旭嫦见势,冷冷一笑道“静静,狗血与鸡血看来还真是一样好东西啊!静静,就让我先来!该死的五斗米道道士,再尝尝三剑流!”
陈静自是微微点头,也并没有理会张寡妇,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盯紧张智青中泛白、白中泛紫、紫中泛黑的脸色,缓缓又道“呵,张道长,在下还得多谢你的风流倜傥,不然在下还真寻不出破绽来!”
“江湖中道舟行浅滩易翻船。说的确实在理。从今往后,你再也没有这般风流倜傥的机会了!”
张智只得任由狗血、鸡血从额头流下双颊;任由狗血、鸡血赃了一身青色道袍;更任由狗血、鸡血在长剑上映出一树树海棠花枝。
张智不为所动,冷笑道“你这一个该死的女人!还大言不惭说什么‘从今往后’,也不知道谁才没有‘从今往后’,贫道的命,还长着呢!”
陈旭嫦三把越女剑齐出,紧接着一式“移形换影”,剑气直逼上前的五斗米道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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