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又从使九节鞭的少年眼前闪过一男一女,各自手持血迹斑驳的弯刀,眼中闪着温润的泪花,轻声疾呼道“恩人,手下留情啦”
“恩人,就放他一条生路吧”
陈旭嫦一怔,看一男一女确实生得彪悍有形,身着一袭破旧的裘衣,面孔有五分似曾相识之感。
就在陈旭嫦斜持越女剑盯紧使九节鞭的柔然少年之际,一男一女又鹰护在前头,不让陈旭嫦近身。
“恩人呐,我是赫赫,”
“恩人呐,我是连连,”
一男一女轻声疾呼之后,陈旭嫦好似受了一击天雷轰顶,从后背骤起一阵拔凉,不知道说什么好。
世事就是这么反复无常
赫连夏国已生变故,就连对赫连夏国仗义相助的机会也没有了。
可是,再看眼前一男一女的身形与相貌,是越看越像,越看越熟悉。完全就是赫连不亢与羊舌氏。
只是,如今兵戎相见,想起曾经赫连不亢在孟婆郡城外的仗义出手解围之恩,又怎能恩将仇报
要是对恩人出剑,有违幽嫣谷墨家之名;有违幽嫣谷墨家向来秉承的“天志”;更有违江湖道义。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旋即,越女剑一闪寒光极速入鞘一把,而后斜持双剑做游离攻杀之状,不进也不退,紧接着轻声又道“赫赫连连怎么会是你们你们怎么又会在柔然王庭啊”
“这,这,这,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啊前番才收到飞鸽传书。这才过去多少时日人算不如天算。人有千算万算,不如老天一算”
“”
赫赫与连连继续鹰护着柔然少年,弯刀前后、左右游离之间,誓死也不能让陈旭嫦靠近一尺一寸。
与此同时,连连隔空与使九节鞭的柔然少年轻声疾呼道“王子,快走,你快走去寻各部头领,快走留住青山,不怕没柴”
赫赫盯紧陈旭嫦一双越女剑,极其警觉又道“恩人,夏国被魏国攻破。阿爹已经战死,我与连连突围出来。原本还想着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这才来投靠柔然王庭”
“殊不知,天大地大,还是没有咱们赫连一家一姓的容身之地恩人,如今各为其主,得罪了”
赫赫厉声说道“得罪了”之际,生怕陈旭嫦出剑气去伤柔然王子,故而弯刀一旋而上,直取陈旭嫦左心右肺,弯刀一闪寒光骤现无情。
紧接着,连连也是一闪寒光从右边攻杀上前,人虽有情,可是弯刀嗜血无情,落刀即是昙花。
陈旭嫦一双越女剑与一对弯刀相撞相接之际,没有使剑气,骤起一绺又一绺电光火石,刀口与剑锋左右、前后滑过,“滋滋”异响。
对于赫赫与连连,又怎么能使三剑流、又或者无上快剑剑气都舍不得使,剑气如霜必定误伤
而使九节鞭的王子见柔然王庭大势已去,又有高人相助,已然无力回天,径直泪流满面对柔然国主丧命之地三磕头,拖着九节鞭一闪身影潜行而又往远处逃了出去。
柔然王子倒也极其机灵,很快就消失在远处的灌木丛里,一个眨眼就寻不着身影,也寻不着踪迹。
陈旭嫦也不刻意去追,毕竟,得让赫赫与连连留有一丝希望,虽然希望极其渺茫。要是路遇六军镇反杀的魏军,也是凶多吉少。
赫赫轻声又道“恩人,如今再一次国破家亡。死在越女剑下,死而无憾,恭请恩人一剑”
连连附和也道“恩人,恭请一剑命丧越女剑,不丢人当日越女剑在十山八寨周全我家六口,即使一命抵一命,赫连家都还欠越女剑四条命。只得来生再报了”
一双越女剑与一对弯刀相持之际,“滋滋、咕嘎”中的刀光剑影虽然无情,而人却有温情。
赫赫与连连一闪泪花,陈旭嫦遥想一些往事,又如何能忍心对赫赫与连连下手想起“十山八寨”时一副可爱至极的样子,又想起孟婆郡九尺驿道离别时的豪气。
如今,刀剑相见,确实不是滋味,似有一把刀子在五腹六脏上猛烈的一刀、一刀、又一刀,
赫赫一时嘶哑着声音说道“恩人,什么也不用说了,什么也不用说了啊。要怨就怨这一个乱糟糟的世道,要恨就恨这一个乱糟糟的世道。今日能死在越女剑下,虽败犹荣。恩人别折磨自己,出剑吧”
“赫连一家,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受得身首异处之痛、也受得身首异处之苦生而为人,都是要死的眼下计又不成,是天灭柔然、天灭夏国。也是让赫连一家在九泉之下团聚啊恩人,出剑吧”
连连同时又道“恩人,咱们各为其主。能死在越女剑下,赫连一家无怨无悔。如今,柔然王子已然逃脱,也不负柔然国主收留之恩。恩人,快给连连一剑痛快吧”
陈旭嫦闻言,更横不下心,又下不了手。越女剑开始颤抖,在赫赫与连连弯刀步步紧逼之间,不由自主的缓缓退后,一步,一步,又一步,但愿能一步退步到从前。
卓卓杏儿与独孤达双双受伤,两两又捉起了血迹斑驳的弯刀,攻杀近身的柔然军士,一时也顾不得陈旭嫦,况且也无法出手相助。
不远处的花木兰与阿依咕叻两两联手,遥看柔然国主已经命丧越女剑下,自是大获全胜,旋即与随行的狼皮帽兴奋道“燃狼烟”
花木兰言毕,又与阿依咕叻两两联手,使无影刀法往柔然军士中攻杀而去,一时如入无人之境。
狼皮帽自是兴奋之际,与柔然打杀了这么多年,耗了多少钱粮,折了多少大魏好儿郎,如今终于扬眉吐气,比才发现花木兰将军与阿依咕叻将军是女子还兴奋百千倍。
突然,花木兰弯刀一收一旋之间,从赫赫身后一闪寒光而过;阿依咕叻弯刀一收一旋之间,从连连身后一闪寒光而过;
“前辈,我等助你一臂之力”
就在阿依咕叻疾呼之间,弯刀再一次一收一旋,与花木兰互换了一次身影。花木兰弯刀一收一旋之间,又从连连身后一闪寒光而过;阿依咕叻弯刀一收一旋之间,又从赫赫身后一闪寒光而过;
赫赫与连连仰头一声哀嚎,而后昙花一现如雨如雾,而后落地又是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花木兰与阿依咕叻见势,一时弃了赫赫与连连,紧接着再一次两两联手,秀发激扬,杀去柔然军士中,无影刀法过处,哀嚎骤起
陈旭嫦颤抖着越女剑,收回了一成力道、两成力道、三成力道、四成力道、五成力道,
无论怎么收手,赫赫与连连手中的弯刀已如风中凌乱的两支芦苇棍子,一口昙花,而后一树树海棠花枝从双颊而下,弯刀“哐当”落地,而后耷拉着双臂“扑通”倒地
“赫赫,连连,”
陈旭嫦忍不住一通疾呼,一双越女剑颤抖着入地一尺,顺势放平赫赫与连连,左手握赫赫双手、右手握连连双手,一时老泪纵横。
旋即,仰头一声长啸
“恩人,恩人,恩人。忘记了,还欠你一半的牛。在夏国牛多的时候,就像是大漠中的沙子,怎么数也数不完。可是,牛已经没了,一头牛也没了,要么被杀、要被被魏国人抢了去,恩人,实在对不住啊,本该到手的牛,变没了”
“是啊,还欠你一半的羊,夏国羊多的时候,就像是夜里满天的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怎么数也数不完。本该到手的羊,也没了”
“”
陈旭嫦闻声,五腹六脏都在颤抖,而后嘶哑着声音说道“赫赫、连连。你们都是好孩子赫连不亢已经轰轰烈烈了一场从哪里摔倒的,再一次从哪里站了起来”
赫赫闪过一缕苦笑,张口又是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道“恩人,虽说哪里摔倒的从哪里站起来,如今这不是又一次旧地摔倒了吗”
连连骤起一绺苦笑,紧接着附和又道“恩人,大恩人,咱们就要死了。能见大恩人最后一面,咱们真的是好高兴,更为怀念在十山八寨的日子,更怀念木木大侠,”
赫赫扭头瞥了一眼连连,又是一树海棠花枝落地,缓缓道“傻连连,那是乌乌大侠,”
连连白了一眼赫赫,张口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支支吾吾道“臭赫赫,那就是木木大侠对了,对了,恩人,乌图木大侠究竟姓乌,还是复姓乌图,又或者三姓乌图木啊这么多年来,总想不明白”
陈旭嫦一时无言,五腹六脏更为撕裂之痛,忍不住道“赫赫就当他是乌乌大侠,连连就当他是木木大侠吧,乌图木都会应声的”
赫赫与连连相视一笑,而后各自长舒一声“哦”,没有了出入的鼻息,双手越渐冰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