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陈旭嫦已经收好了襁褓,之后握住陈小英的右手,轻声细语道“小英子,乖;小英子,乖乖;小英子,娘的小乖乖;”
谢灵运见陈旭嫦一副漠不关心之态,紧接着大步踏上了浮桥,虽然双双年长,但是男女有别早一刻离开,也是身正不怕影子歪。
陈旭嫦这才极速抬头,急切追问道“谢氏神算子,方才你说什么来着魏国六朝元老、五朝元老之死,怎么就成了一个大笑话”
“那五个老不死的,着实可恶至极不但鸩杀花木兰,还杀死阿依咕叻将军、杀伤独孤达将军,逼得卓卓杏儿大娘也不知所踪,”
以陈旭嫦现在想来,要是在其它地方遇见诸如尉迟敬天、忽忸于伯安四人,必定会像遇见刘文之与释远那般一剑封喉,有违“天志”,确实该当命丧于越女剑下。
只是有太虚道观牵挂,让越女剑下不了手。况且,冯左昭仪纠结六朝元老、五朝元老排除异己,也属魏国内政。越女剑向来秉承“天志”,大多时候以不干政为前提。
谢灵运旋即止住了脚步,长叹一声,道“正如江湖中言出来混的,迟早要还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只在于时辰不到而已啊”
“六朝元老尉迟敬天是滚入茅坑里淹死的五朝元老贺赖朵风在吃饭的时候,被自己使的筷子捅破喉咙,破吼而亡;贺楼雨沐是喝汤的时候,被汤水呛得七窍流血而亡;纥奚不违说话的时候,一口气没有上来,被自己活活给憋死了;忽忸于伯安就更是奇葩,平地里摔了一跤,骨头尽碎、筋脉尽断而亡”
“”
陈旭嫦又换手去握住陈小英的左手,长舒了一口气道“这都是报应啊似风雨不安这般,一个个没让越女剑遇见而身首异处,算是便宜这一些十恶不赦的小人”
“罢了,罢了,罢了。如今魏人全无信义,恶人自有恶人磨。只可惜了花木兰与阿依咕叻,也可惜了独孤达与卓卓杏儿,哎,”
谢灵运遥望远处若明若暗的灯塔,缓缓又道“谷主啊,如今与我们这一辈的人,死的死、亡的亡,今日我这么急着赶回来,也是送孟婆郡我们这一辈人最后一程啊”
陈旭嫦闻言自是大吃一惊,急切道“这话多渗人,知道的还说你是谢氏神算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催命的这一次,谁又会死”
谢灵运摆手轻笑道“谷主,天机不可泄露,不然我又要折寿待天明之后,你自知之。不过,总有那么一天,你也会去死的”
陈旭嫦心生三分怒气,笑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兴许,三十多年不见,谢灵运行走江湖之间,已经改变了心性,不然如何判若两人
既然判若两人,就当是两人
“你这一个老家伙,我也不用谢氏神算子之法,今天也能算定,早晚你也会去死的”
谢灵运却是不惊不愕,反倒一脸惬意,狡黠一笑道“谷主,大凡生而为人,都会死的只不过,只怕你们都死了,我都还没有死呢这也算是行走江湖如行脚僧,苦尽而甘来吧。哈哈,哈哈,”
陈旭嫦眉头深锁,厉声道“你这一个故人,怎么越来越像一个刺头也罢,相识一场,愿你长命百岁,继续去算人生死以渡人,”
谢灵运紧接着轻扬白布,唠唠叨叨道“喝了五石散兑酒,饮罢方抬头;喝了五石散兑酒,醉后万般有;喝了五石散兑酒,梦送黄金楼;好酒,好酒,好酒啊”
陈旭嫦闻声大吃一惊,遥想前番吴明所言,想不到五石散兑酒又祸害了一个故人,忍不住厉声大骂道“埋汰旮旯,谢氏神算子,你什么时候也堕落了五石散兑酒,真是害人不浅你这脑瓜子被半老徐娘那一头黑驴给踢坏了吧”
白布凌空轻扬,谢灵运一时如悟初醒,旋即仰头大笑道“谷主所言极是骂得好,骂得妙,骂得客缘斋掌柜那头黑驴哇哇叫”
“老夫正好去客缘斋一醉方休,听说客缘斋掌柜是人见人爱的活菩萨,我又怎么能不去关照她的买卖呢喝酒给钱,天经地义老夫喝的不是五石散兑酒,而是苍凉”
“”
陈旭嫦一时无言以对,世间之事本就无奇不有。兴许,谢灵运见身边人一个个故去,才生此感慨
幽嫣谷墨家又何曾不苍凉
陈旭嫦抬望眼之间,见谢灵运的身影在浮桥上越走越远、越走越小,空气里还念叨着“东山入相世泽长,南土分封基不朽。”
就在这一个时候,陈小英眉头一皱,“哇哇”哭起来。
陈旭嫦忍不住抱起来,轻声道“小英子乖,小英子乖,娘抱抱,娘举高高”
“嘿,嘿,不哭,不许哭举了高高,与娘一道回家,一道回家家咯小英子,乖;小英子,乖乖”
“”
很快,陈旭嫦抱好陈小英,而后斜身上马,该是时候回去了。
高头大白马路过孟婆江浮桥正中,策马止蹄,隔空与陈小英生母沉江之地轻声道“不曾谋面的那一个女人,都是女人不说违心话,我会把小英子带大的,安心去吧”
陈小英这才止住了哭声,陈旭嫦顿感欣慰,继续策马向前。
事实上,沉江的女人,眼下只有老天爷知其身份;襁褓中的那一张纸条,本是万念俱灰之际,用木炭从左而右所书释远之女。
木炭遇水而化,又不是从右往左而写,才有谢灵运方才的猜测。
这一些年来,释远以“花和尚”之风流倜傥,害苦了不少女子,而魏地的这一家,便是其一。
未婚先有女婴,注定会被人指指点点,还会被家人打骂、被邻里嫌弃,受人白眼抬不起头来,生不如死不如死了算了,还一了百了。
临终之间,虽然不甘心孩子就这样亡了,但也只能全凭天意。
天意如此安排,这一笔孽债,出来混的,早晚也会还回去的
陈旭嫦自然不会知道,也永远不会知道,只是视为己出;折身之际,没有再理会孟婆江南岸巡江的明光铠,继续往幽嫣谷墨家疾行。
毕竟,先前只安排一炷香的时间与六个孩子洗洗风尘,眼下都已经过去了很多炷香的时间了。
待陈旭嫦与陈小英回幽嫣谷墨家之后,天光已经是后半夜了。
只是,六个孩子确实已经洗洗过风尘,不过虞丘凌薇、贺兰佳琦、刘一跃已经吃过了晚饭。
而慕容太白、刘一腾、刘一虎还毕恭毕敬的等着陈旭嫦回来,强忍住“咕噜、咕噜”的肚子,确实还没有动一筷子饭菜。
陈旭嫦抱着陈小英入席,镇定道“慕容太白、刘一腾、刘一虎,好样了你们三个丫头,要是拜师之后,还如此这般,戒尺不饶”
陈旭嫦又示意慕容太白去后堂热一热菜食,刘一腾、刘一虎早就饥肠辘辘,也忍不住帮起忙来。
虽然,刘一腾、刘一虎身为刘府公子,要吃残羹冷炙,确实还是头一次,不过饿极了,也就忍了。
又不是一个人吃残羹冷炙,还有陈旭嫦与慕容太白陪着吃残羹冷炙,虽然圣人有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一起吃剩食,兴许更有趣。
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可不乐意了,面有三分悦色,虞丘凌薇率先开口道“谷主,方才可是你自己说的只给一炷香时间,一炷香之后,吃饭不等人可你这不是一炷香,已经是一把香的时间了”
贺兰佳琦附和又道“谷主,是呀,是的呀你可不能言而无信即将身为人师,该当以身作则,自己说过的话,如今自己先反悔如此一来,如何让人心服口服”
刘一跃瞥了一眼陈旭嫦,而后冷冷又道“明人不说暗话,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脑袋瓜子一定被驴踢坏了呗除此之外,别无可能”
还未等陈旭嫦开口反驳刘一跃之际,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已经怒目而视刘一跃,虞丘凌薇率先开口道“你这一个小家伙,怎么能说谷主的脑袋瓜子被驴踢坏了呢”
贺兰佳琦附和道“谷主那么高一个人,驴踢不了,也踢不坏”
刘一跃凶了一眼虞丘凌薇与贺兰佳琦道“两个小怪物,难得同心一回,又开始窝里斗内斗内行、外斗外行啊竖女,不足与谋”
三人吵闹,瞬间惊吓着了陈小英,紧接着骤起一阵“哇哇”。
陈旭嫦忍不住从左指到右、从右指到左,厉声道“你们三,脑袋瓜子才被驴踢坏了看,吓坏了小英子,你们三,一个个都是犟驴”
“对了,从今天起,她叫陈小英,会是幽嫣谷墨家七弟子。你们将为幽嫣谷墨家弟子,尊老爱幼那是必须的,说的就是我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