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县令咳了一声。
他们这种文人,通常讲究个中庸之道,做事不会那么棱角分明。林县令就劝她“玥儿,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不对,”唐时玥道“这种事情怎么可以糊里糊涂?这要是‘东风县大夫录’我肯定不说话,但这是良医榜,良医呀!皇上要表彰的是这次事情中出过力的大夫,他是个扯后腿的,一心想发国难财,欲踩着百姓尸骨彰显他的德性,这种人出现在榜上,你叫那些真正的‘良医’情何以堪?”
林县令哑然。
唐时玥续道“我觉得一个人小节上可以随意,但大节大义不能失,你看那个姓方的,指着我师父的鼻子骂,我不也没说什么吗?因为人家为的不是自己!”
“你要明白,这榜一立,就是一个风向标,外地人来此,肯定会很关注这个,这是朝廷、官府盖章认定的‘良医’,公信力超级高的!”
“到时候,有德之人会更努力,以免辜负了圣恩,但像姓朱的那种人,既然有投机的思想,肯定只想着借这件事情谋求更多利益,到时候万一出点儿什么事,不是给良医榜抹黑?怎么说也是一桩大事,你非得加颗老鼠屎进去,是嫌事情太圆满了吗?”
林县令哑口无言。
他不得不承认,这小娘子想说服什么人的时候,真的是辞锋如刀,他除了表示“我听你的还不行么”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
于是林县令就把朱大夫从榜上划去了。
三人又说了几句,唐时玥就准备走。然后苏济就笑眯眯的跟了上来。
苏济长的鹤发童颜,慈眉善目,笑眯眯的样子跟个弥勒佛似的,可是在唐时玥眼中,完全就是一个班主任。
眼看着他跟她一起上了马车,唐时玥无奈的讨饶“我说便宜师父,戏都唱完了,大家就不用……那什么了吧?我真的不是什么天才,我只会个牛痘啊!”
苏济横了她一眼“天地君亲师,这师之一字,岂是能轻易出口的?你既然拜我为师,那就是为师的关门弟子了,为师当然要尽力教你。”
唐时玥苦着一张小脸“可是我真的没时间啊!我真的有好多好多好多的事情要做啊!”
苏济捋了捋胡子“你可知为师今年多大了?”
唐时玥看了看他“七十?六十五?”
苏济微笑道“为师今年九十八。”
唐时玥吃了一惊,再次对他上下打量。苏济虽然头发胡子都白了,但看着就红光满面,完全不像年近百岁的老人。
原来他已经这么大年纪了!怪不得秦州人都叫他老神仙!
可是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她不想求长生啊?
苏济慢悠悠续道“为师说过,你前头有九个师兄,而你师兄,每个人都收了不少弟子,济世堂门人无数,为师的孙子年龄最大的,约摸有半百之数了……有机会,为师会叫他们来与你见礼。”
唐时玥眼珠子噌的一下就亮了。
也就是说,会有一大伙白胡子老头子叫她姑姑、甚至祖祖!?
咩哈哈哈,想想那种情形就觉得爽哇!
于是唐时玥瞬间改颜相向,无比殷勤的给老头子端茶倒水“师父,学医是为了济世救人,时间这种事情,挤挤就有了么!”
“嗯,”老头子胡子一翘“为师给你的书,你看了多少了?”
唐时玥谨慎的道“还没看完?”
“看了多少了?”
唐时玥咳道“……封皮?”
苏济“……”
老头子跟着唐时玥回了家,唐时玥叫人把唐时嵘的房间收拾出来,给他住了。
一来是因为东方为尊,适合长辈住,二来,就算唐时嵘回来,也可以让他去许问渠那边住,可要是挪霍祈旌那边,霍祈旌回来就没地方住了。
唐时玥自动忽略了霍祈旌可以住在武馆这个可能性。
可她是真的忙。
羊绒已经来了,她还要开发新产品,并且教大家钩针针法。玥工坊,她也很多想法亟待实现,这都是不能交给别人的事情。
除此之外,她本来就每天一个时辰练鞭法,还要有一个时辰练字,再来一个时辰学医,这就是六个小时了……她真的忙不过来好么!
于是她就把练字的那一个时辰,改成了抄医书……一下子做两件事,完美。
苏济也不甚在意,他好像纯粹就是过来养老的,每天到处走走,上山采个药,跟她聊聊天,说说药谱,悠闲的不得了。
她们这边岁月静好,镇上可不太平。
良医榜公布的时候,榜上众医无不欣喜若狂,感激涕零,只有朱大夫咬牙切齿,觉得脸皮被人扒下来,踩到了地上。
但是他自己心虚,并不敢闹腾。
这要是平时他还敢摆摆老资格,耍耍无赖,可现在,头顶着一个县伯,一个县君,借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闹。
可就在他掩面挤出人群之后,却有一人悄悄的缀了上去。
然后朱大夫回到房中坐下,愤愤的倒了杯茶,不知何处忽然伸出一只手,慢慢的帮他续了茶。
朱大夫吓了一跳,猛然站起,然后被一只手一把按住,咣的一声按到了椅子上。
他只能看到半截黑色的袖子,一个不辩年龄的男子声音,冷冷的道“听说,林县令已经把你的名字加上了,是唐时玥力排众议,将你删去的……你恨不恨她?”
朱大夫都快吓尿了“我……我不敢恨恩福县君……”
肩上的手猛然加力“哦?”
朱大夫疼的吡牙咧嘴,又不敢叫,半晌才忽然福至心灵“我恨她!我该怎么做!求大侠指教!”
“很好,”那个声音道“你只需要……”他附耳低声说了几句。
此时,聚宝村中。
吃过晚饭,唐时玥正例行睡前撸猞猁狲,丁九带着四个人进来,说这是他们的同伴,问她有什么工作可以让他们做。
其中四人迅速施礼,为首的人道“属下丙七,奉命前来!”
唐时玥有点吃惊“你们要跳槽?这事儿雁……我是说太子殿下他知道么?我可没胆儿挖太子殿下的墙角!”
“正是太子殿下吩咐的。”丁九道“我们都是奉命前来保护县君,但平时县君若有事,也可以安排给我们做。”
他咳了一声,想起丙七传过来的那句玩笑话“而且月钱还是太子殿下发,您这边看顺眼了,赏两个就是咱们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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