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时玥退开了几步。
她没心思听人吵架,再说他们也只是刚从腥风血雨的战场上下来,找一个由头发泄罢了。
她专心听着济世堂的人说话
“伤口有铁锈……应该是离海近,天气潮湿,兵刃生锈。”
“对,之前也是这样,兵器脏污,所以但凡被他们伤着,就容易发热……”
她盯着这些人粗疏的包扎方式,又看着脚边的伤兵发红的脸。
她忽然弯腰,用指尖触了触那青年的额头。
旁边的青年吓了一跳“你干什么!是我说的,要打打我!”
晏时玥没理他。
他确实是在发热,伤口没有清洗干净,所以才会发热……
晏时玥一转身,小跑着走了。
周战还以为她生气了,可是这会儿也没空哄她,扶了扶额就又去忙了。
晏时玥一回去,直接带着微帛甲和几个人,到了镇上,然后叫人用最快的速度运一些英雄酒来,同时叫人去采买生石灰。
烈酒清理外伤是本草纲目中写到的,但本草纲目是明朝的,现在清理外伤,还停留在清水洗的阶段,肯定清理不干净,连烈酒都有可能出问题,更何况是清水?
伤口用生理盐水也可以清洗,但为策万全,她想把酒精给蝴蝶出来。
用酒精清理伤口,会杀灭大部分细菌,虽然真的很痛,但在没有碘伏的情况下,也只能将就。
身边的甲和几人,对她在正事上的靠谱向来极有信心,加上霍祈旌在这儿,这边本来就有他的人手,一联络上,就迅速送了过来。
用酒制酒精,可以用直接蒸馏法,把白酒放在容器里加热,容器上面盖着盖子。加热出来的水雾就是无水酒精。盖子上的水汽结成的水珠也是无水酒精。
上面但只能提纯到90左右的酒精,然后将该酒精与水混合物加生石灰蒸馏,提取产生的馏分既是无水乙醇。
其实太高浓度的酒精并不适用,医用酒精一般为75浓度,她也是按75左右来配的。
晏成渊派人过来找她的时候,她已经配出了许多,便交给来人带了回去。
晏成渊正在军医所中巡视,就见周战几人,抱着几个坛子进来,禀道“这是殿下弄的,她说这叫酒精,可以用来清洗伤口,非常疼,但是用这个清洗过的伤口,再上药,就不会有严重的发热。”
晏成渊微微一怔。
旁边听到的人也是一怔,然后有人问济世堂的人“酒精,这是什么?”
济世堂来的人有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大夫,直起腰来道“我也不知,从未听说过。但是师祖交代过,师叔天纵奇才,她所知的,不是我们能理解的,但是师叔做出来的东西,都可以信。”
众人面面相觑。
晏成渊沉声道“福晏不是无的放矢的人,谁愿试试?”
“我来,”一人撸起袖子过来,道“我试试。”
他伤的不算重,只是胳膊上一道,只是显然是钝器所伤,伤口血肉模糊的,这种是很容易发热的。
晏成渊点了点头,就有人上前给他处理,酒精一浇上去,那人就是个激灵,却咬牙忍着,直到清理过了,包扎起来,那人还咬着牙根。
旁边人道“疼么?”
他道,“疼!”
“有多疼?”
他道“比伤着的时候还疼。”
这么一说,旁边人都啧了一声,那人忍了忍,却又道“但是我相信福娘娘!天花她都能治,更何况是外伤!”
“说的对!”有人道“我也来!”
酒精一倒上去,那人疼的滋哇乱叫“这比搓盐还疼啊!”
晏成渊没再管,就退了出去。
最终,有不少人用了这个“酒精”,但也有不少人,或者是因为不相信晏时玥,或者被他们叫疼的样子吓住了,没有用。
晏时玥带着人忙活了整整一晚上。
白氏不知道怎么得了消息,带着几个军眷,也过来帮忙。
酒精源源不绝的被送到军医所,晏成渊早上过来看时,管事的军医惊喜的道“大人,真的没有发热!昨天用酒精清洗过伤口的,都没有发热!”
晏成渊并不意外,就点了点头。
只要不发热,轻伤的就可以离开军医所,甚至可以继续上战场!这样一来,解决了烦。
昨天没用的人,顿时就后悔了,忙不迭的过来要用。
这一场苦战,直战了一夜一天,晏时葳从战场上下来时,周身血染,肩上腿上都受了伤。
伤的不重,他也不麻烦军医了,就在帐中解了衣服,叫亲兵随意包一下就好。
亲兵却道“将军,你要不要用酒精洗一下?”
晏时葳问“什么酒精?”
亲兵赶紧吧啦吧啦一通说,晏时葳就叫他取了一坛来用,一浇上去,整个人一个激灵,瞬间就疼精神了。
晏时葳看着亲兵给他上了药,道“这玩意,也真够劲儿。”他甩了甩胳膊,就问“我妹子呢?”
晏时玥那边,刚小睡了一觉醒过来,又带着人继续忙碌。
一见他过来,晏时玥急跳过来“大兄!”
晏时葳显然换过了衣裳,但仍是周身都是战场上带来的肃杀之气。
她把住他胳膊,上下看他“你没事吧?”
“没事,”晏时葳笑着道“我没事,阿旌也没事,倒是辛苦我妹儿了。”
晏时玥的手摸到了他手臂上缠着的绷带,不由得眼圈儿一红,扑过去抱了抱他,“大兄你一定要小心,你偷了这么多年的懒,以后至少要疼我一百年,我才会放过你。”
晏时葳愣了愣,一时心头柔软,轻轻揉揉她头“大兄知道,你放心。”
她点了点头,就松开手,“那你快点回去休息,我还要忙。”
晏时葳进来转了一圈,道“我叫人过来帮忙?”
“可以,”晏时玥想了想“兵士都需要休息,你叫那些营伎过来帮忙吧。”
晏时葳一挑眉想说句什么,又没说,点了点头,不一会儿,那些人就过来了,居然有几十之数。
这些人都是干惯了活儿的,而且这个活儿,其实说起来也不累,晏时玥先认真强调了一下保密政策,这才开始教。
教了几遍,很快就上手了,晏时玥在旁边看着,强调了两遍要点,便都似模似样。
唯有林如屏,一直娇小姐一样养着,哪干过这种活儿,旁人又都看不惯她,不跟她搭伙儿。
她自己双手抱着酒坛往锅里倒,才倒了一半,手就一滑,酒坛砸在了脚上,林如屏低呼一声,一脸痛楚的揉着脚,眼里泪花就冒了出来,一滴一滴的落在了地上。
有人忍不住骂道“一院子一个公的也没有,装这副妖妖娆娆的样子给谁看!”
“都什么时候了还装娇小姐呢!”
林如屏双肩抖动,哭了起来,哀婉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