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客栈之中,罗铮对那滔滔大河上的古拙大桥,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来到这个世界上以后,他遇过危险,见过神通,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时候不只一次两次,但心悸害怕的感觉,强烈到这种地步的时候,却只有一两次。
一次是这次,另一次,就是看到曾老儿和洪峰眼中的红光的时候。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魔力?
罗铮才入神通世界,哪里能想的明白?
他甩了甩头,把心中疑虑驱逐出了脑海,又看孙二娘,发愁起来。
这个客栈老板娘表面上臣服于自己,实际又如何呢?
自己此行上长安,如果能有一个人相助,自然是好。但如果这个人发现自己外强中干,神通只能使用一分钟,会怎么样?
或者自己到了明早离开,把她留下,又会怎么样?
他就不信因为害怕自己而屈服的人会在自己离开后还为自己保守行踪。
还是在拟态复原冷却完毕以后,把她杀了吧。
罗铮心里如是想。
他刚刚生出这样的想法,孙二娘突然就又在自己面前跪倒:“司卫,属下真心实意归顺司卫,求司卫莫动杀机。”
不知不觉间,孙二娘已经把自我称呼换成了“属下”,仿佛是在刻意强调她自己的臣服之意。
罗铮眉头一皱:“你知道我的想法?”
孙二娘道:“司卫明鉴,属下又不是神人,岂能探知人心?只是属下洞真宗神通,与洞玄宗同出一脉,强于感知气机。司卫对属下几次生出杀机,属下都能感知得到。”
感知气机?
这倒是个好能力。
若有这样的神通,周遭能不能有埋伏,谁会对自己不怀好意,自己全都知道,倒是能活得坦然了。
可惜,此生钻进了镇武司,没有资格学习洞玄洞真的神通了。
孙二娘道:“属下愿将神魂依附于司卫,甘为奴仆。从今以后,再不能背叛司卫。只求司卫莫要杀我。”
罗铮疑问道:“你如何保证?”
孙二娘道:“司卫有所不知。我洞真宗祖师出自于三宗四门的洞玄宗。洞玄宗神通将讲究阴阳合和,惠及命侣。阴阳生,从属现,洞玄宗弟子所找的命侣,也是从属。我宗门祖师不愿以从属之人为毕生伴侣,改进神通,可跳过命侣结发之法,以神魂依附的手段,慑服奴仆。正如洞玄宗命侣从属一生不换,我洞真宗神通之下,神魂依附于人,便是人一生的奴仆,再无反悔余地。”
“是么?”
罗铮身在漩涡,说什么都不敢全信,“我如何信你?”
孙二娘道:“司卫一试便知。”说时闭目垂首,静默不语。
罗铮就只见孙二娘对着自己单膝跪地,浑身上下泛起红光。
那红色的光晕如同漆黑夜色中的幽幽烛火。客栈里的昏黄灯火,在这红色烛火之前如此微弱,被远远驱赶开去。
罗铮忽然从那红色光晕中,闻到了神魂的气息。
这气息如此熟悉。他在使用“引梦拘魂术”时,把神通者的神魂拉入黑暗梦境之中,就会闻到这种熟悉的气息。
孙二娘垂首不看罗铮,却恭敬道:“请司卫抚我顶,收我神魂。”
罗铮暗自里咬咬牙,伸手盖在孙二娘的头顶上。
在他的手掌接触到孙二娘乱糟糟的头发那一瞬间,红色的光晕蓦地在孙二娘头顶浓缩成一团,导入罗铮的手掌中。
罗铮立时感觉手上暖洋洋一片,他心里紧跟着就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
面前这个女人,洞真宗病洞玄孙二娘的神魂,已在他的掌控之中。
最重要的是,他似乎已经掌握了孙二娘的生死。
只要他把孙二娘导入他意识里的一点碎片抹杀,孙二娘就将跟着身死。
到这时候,他才稍微有些相信了。看来确实是面前这个女人强烈的求生**作祟,让她甘愿放下尊严,成为自己的奴仆。
洞玄洞真感应气机的能力,看来还是有些缺陷。如果孙二娘不仅仅能够感应杀机,还能感知到自己的神通法力状态,只怕自己已经完蛋了。
幸好……幸好……
罗铮暗暗出了口气。
“发现臣服者神魂,可收服为随从。是否收服?”
意识里突然响起冰冷机械的声音。
罗铮微微一怔,这还是他第一次这声音说起和镇武三十六无关的信息。
“是。”
罗铮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
一瞬间,罗铮只感觉自己对孙二娘神魂的掌控又近了一步。面前跪拜臣服的神通者,完完全全受到了他的掌控。
他甚至对孙二娘的身体和神魂状态,都已能一目了然。
“已收服随从,孙二娘。神魂评价:锈迹斑斑。肉身评价:年久失修。”
????!!!!
这是什么鬼?
罗铮神色怪异地看着孙二娘。面前这个女人虽然不修边幅,但好歹也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妖娆艳美。怎么到了那冰冷机械的声音口中,就变成了锈迹斑斑和年久失修了?!
“司卫,可收取了?”
孙二娘总算抬起头来,问罗铮道。
罗铮忽然感觉孙二娘落在他眼里,竟然顺眼亲切了一些。
这就是收其神魂后的效果吗?
“嗯。”
罗铮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孙二娘伏下身去,叫道:“主公。”
主公?
罗铮咂了咂嘴,忽然想到曾经曾老儿对王钊和李潇的称呼,以及那抠门老儿对着王川时叫自己的那一两句敷衍至极的主公。
到了这时候,他才感觉到了,这个称呼的份量,和“属下”一词的区别,是有多么的大。
这一声“主公”,以后这个妖娆艳美却懒散怕死的女人,就将是自己的门客,毕生供自己驱使了。
如果有一天,孙二娘知道了自己其实是个一分钟的神通者,一分钟之后,就只是虚有其表,会不会感到后悔呢?
“好了,起来吧。说好的热水呢?”
罗铮把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海中排除出去,笑说道。
孙二娘终于大大地松了口气,说道:“我这就去。”转头去开热水。
客栈外通天桥下的大河水滔滔不绝,客栈里昏黄的烛火经夜不灭。
一夜已过,通天桥上终于有旅人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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