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铮没有想到王小满如此的执着,或者说是固执。他回过头去,看到王小满依然跪在那里,双臂高高举起,两只手把熟睡中的小喜托举起来,像是一个虔诚的臣民向他的君主进献贡品。
这贡品如此宝贵,王小满举得小心翼翼。
“镇武司举世皆敌。她跟着我会很危险。”
罗铮说道。
然而王小满却道:“她跟着我会更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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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你?!
罗铮蓦然间想起之前在驴车上一路奔逃时,王小满的表现。
王小满在驴车上时,好像就这样不止一次地给自己托付过小喜。而且她托付小喜时一脸决绝的样子,就像是要去拼命。
他一介凡人,毫无神通,凭什么去和神通者拼命?
“你有什么秘密?”
罗铮想到这里,不由问道。
他一问,岳红绸也想到了些异常,眼神里流露出奇异的光彩,看王小满怎么反应。
王小满苦笑摇头,道:“抱歉,司卫。恕我不能相告。求司卫收留小喜。”
罗铮叹了口气,道:“你要去做什么,会有什么危险?”
王小满道:“我将去做必死之事。小喜若跟着我,必受牵连。”
罗铮摇了摇头,没有答应。
“走吧。”
他回过头去说了一声。众司卫便齐齐转身而去。
罗铮觉得王小满说的理由根本不成立。你便是寻死去又如何?你说你为了小喜好,不愿她跟你送死,但世间千万般地方,为何非要选择镇武司?这岂不是把她从一个火坑扔进另一个火坑?
胡师傅赶着驴车跟在队伍的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刚刚从生死边缘徘徊而回,胡师傅的脑子里还想不了多少事,他坐上驴车,回头跟王小满道:“别折腾了,快上来吧,到了长安找个客栈,热乎被子一裹,好好暖和暖和,不比什么好?大冷天又是这么恐怖的地方何苦来哉?”
他神经紧绷太久,骤然松弛下来,有些反应迟钝。回头说完了话,才抬眼看,注意到了异常。
“唉!唉!司卫爷爷!司卫奶奶!”
胡师傅在驴车上面大叫,声音惊讶慌急。
众镇武人听到胡师傅声音,不由回头,这一看,却都不由惊讶。
罗铮怔了一下。
后面残尸雪地之上,王小满已不见了踪影。小喜静静地躺在大雪之间,正睡得安详。夕阳的霞光给她披上了一层光晕,如同轻薄的被子。
“这厮……怎么跑的?”
岳红绸疑惑不解。
不知是他,就连辛宓都没有看出来。辛宓摇了摇头,说:“此人或许并非凡人,另有来头。”
“不过不管怎样,这人没有什么恶意。”
平道安打马上前,走到了小喜身边,回头问罗铮,“这孩子你要不要,不要的话我要了。”
罗铮默默不语,跳下马去,过去把小喜抱起。
踏焰马的蹄焰将小喜的面庞照得红彤彤的,微弱的暖意让小姑娘睡得更加安详。
罗铮注意到小喜的身下垫着一件大大的衣服,正是王小满身上那身。
他把小喜抱起来。这小姑娘依旧安睡,毫无所觉,小小的胸膛随着平稳而规律的呼吸声一起一伏。
没想到她身上这么冷,还能睡得这么稳。
罗铮摸了摸小喜的小脸蛋,感觉她脸上的温度,快和寒澈剑有的一拼了。
“刚刚拒绝得那么坚决,现在怎么就这么着急过来了?要不让给我吧?”
平道安在马上笑嘻嘻道。
罗铮撇撇嘴,道:“好啊。她和你身高体型差不多,配你正合适。只不过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司卫。”
平道安脸色一僵,说:“还是算了。”打马往回走去。
走到众人之间,平道安又回头道:“还有你别乱说,我再怎么样,也比她高一头。”
罗铮点点头,道:“嗯,那真是挺高的。”
平道安嘴脸一抽,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众人不由莞尔。辛宓道:“我们走吧。”
罗铮把小喜抱上了马车,那王小满的衣服依旧垫在小喜的身下。他把包裹里的衣服都拿出来,盖在小喜身上。
久经纷乱,这小姑娘一直神经紧绷,这时候在大冷天里睡着,不盖严实点,感染了风寒,可是要命的事。
“胡师傅,麻烦你再拉她一程。”
罗铮与驴车车主道。
胡师傅连连点头,道:“好说,好说。这小姑娘我也喜欢,唉,可怜的……”
罗铮得到回应,便上了马去。
众人一起沿着官方往长安方向去,夕阳几乎已经落尽,明月上了天去。
“岳司卫,罗司卫,那人是何来历?”
往长安走的路上,辛宓问道。她以为罗铮、岳红绸和王小满同来,应该对王小满有些了解。
然而岳红绸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我们看走眼了,只以为他是个凡人。”
“别说是你们,就连我也看走眼了。”
辛宓说道。
有司卫道:“他若是不凡,他日我们必能听到他的传闻。”
辛宓点头不语。而罗铮却不由回头看了一眼驴车上沉睡的小喜。
王小满的话犹在耳畔,这位司卫的话,一下子让人感觉充满了不祥的意味。
“我将去做必死之事。”
那来日再听到王小满的传闻,是否已是他已死的消息?
小喜听到这样的消息,又会如何?
岳红绸看出了罗铮的心气,拍了拍罗铮肩膀,劝慰道:“别多想了,人生无常,能死得所以,便是幸事。”
罗铮摸摸点头,没再说话。
岳红绸又问武三郎:“武老三,你家司卫呢?”
武三郎也躺在驴车上,正在挺尸。听到岳红绸的话,闭着眼睛张口道:“谁知道呢?我家司卫跑路的手段比老鼠还高明,可不用我担心。他说不准已经进城等着你们了。”
一行人马越走越远。原本的战场上尸体横陈,大雪荒原之间到处是烈焰烧灼和鲜血浸染的痕迹。一个男子出现在雪中,面朝镇武司众人所去的方向,默默地跪倒下去。
月光之下,幸存下来的雪层上浮现出晶莹的光,可以看清楚,这些雪在寒冬里,已经冻得极硬。
那男子伏下身去,将头埋入雪层之中,跪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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