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联合军团仓促修建起来的几座三角堡,位于瓦林斯堡的城墙之外,每一座都对应着一座城门,并且由一座吊桥和城墙连为一体;如果遭到敌人的侧翼袭击,三角堡和原本城墙上的半月堡的确能够起到到一定的防护作用,但对经验丰富的攻城工程师来说,它们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弱不禁风了。
它们的缺陷不胜枚举。
首先,因为建造得太仓促,所以它的胸墙太矮,只用一些柳编筐装上泥土来作为屏障保护士兵,所以开枪射击的守军有一定概率会成为敌人的活靶子考虑到它的高度比起瓦林斯堡的城墙要矮很多,最高处也不过距离地面三十多尺,也就是大约三层楼高,进攻一方的火枪还是挺有威胁的。
其次,这种三角堡的规模太小,因此壁垒上如果安放一两门重炮之后,就很难再安放更多的火炮。最后,因为它没有出击口,所以士兵们无法安全地离开城堡,以便清理掉敌人围住三角堡下方的敌人,以及他们携带的、用来攀登三角堡垒的器械。
然而,联合军团还是抢着时间,征发大量瓦林斯堡的人力修建了三角堡。
原因无它,就是因为这种辅助性质的堡垒配合城墙,形成的大面积“交叉射界”实在是太宝贵了。
每个三角堡垒都背靠壕沟,除非脑子有坑,否则进攻的士兵不可能跳进壕沟进行仰攻。而它们能够接敌的两个锋面,全都处于相邻三角堡垒和瓦林斯堡城墙的射击范围。
所以,凡是对三角堡垒进行攻击的士兵,除了要和守卫堡垒的人战斗,还必须时刻承受来自身侧、背后的火力覆盖。
而进攻的一方若是不进攻三角堡垒,直接扑向城墙,则必须想办法架桥或是填平深深的壕沟,与此同时,也必须承受来自城墙和两侧三角堡垒守军的交叉火力覆盖。
换而言之,这些三角堡垒就成了进攻一方必须要拔除的钉子。否则,他们只要从地面发动攻击,就没有办法不被防守的一方从多个角度、反复进行火力蹂躏和爆锤。
塔普特讨伐军的指挥官很明确这一点。因此,在昨日动用一些火炮进行了轰炸试探,然后又派出一支重刑犯连队对瓦林斯堡的水门进行火力侦查战术欺骗等手段之后,今天又拿出了“步炮协同”这种连“软槭约姆斯”联合军团其实都不太能够掌握的先进战法这支侵略塔普特岛的联合军团,本质上就是一帮掠夺者,他们之中也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是真正的职业军人。
开局抢了先手,塔普特讨伐军的三支重刑犯连队,就像一根奔着铠甲连接部位下手的破甲锥,狠狠地砸中了瓦林斯堡正对着“凯旋之门”的、最大的一座三角堡垒。
与此同时,讨伐军炮兵阵地新补充的中型火炮也已经就位。它们分成两排,有轮子的大炮发射穿透性的铁弹头;体积巨大的青铜射石炮则发射巨大的花岗岩石弹。
然后,大炮就开始猛轰。炮群开始猛击面向壕沟的城墙,以及和正对城门三角堡相邻的另外两个三角堡垒。劈头盖脸的轮番炮击,压得守军一时抬不起头来。
“不要慌张,趁着火炮压制,拿下这座三角堡垒”隐藏在三支重刑犯连队里的督战队士兵,此刻也不刻意地隐藏自己,而是紧锣密鼓地发号施令。轰鸣的火炮声,让他们不得不扯着脖子大喊。
一时间,十几架带着铁钩的长梯,不分先后地挂在了三角堡垒的顶端外沿上。上面的守军想要将长梯推开,可是铁钩和长梯的自重却让这件事变得无比困难。
见状,三角堡垒上的守备兵长立刻调整了战术“丢火油烧掉这些长梯。”不仅如此,他还让赶紧让炮兵开火,以炮对炮,轰击向正在开火的敌方炮兵阵地。“把那帮侏儒种的火炮打掉”
为大炮做战斗准备需要时间,以及对于细节的高度重视。颗粒状火药被装入炮管,然后向炮管内填入木制的炮塞,用铁棒狠狠压紧,以确保无论何种情况,除了受到火药爆炸的冲击力外,炮塞绝对不会飞出炮膛。然后,炮手们将石弹抬到大炮前端,小心翼翼地填入炮膛。
虽然炮弹的口径是和炮膛匹配的,但实际上现在他们使用的前膛炮,通常炮膛尺寸都会比炮弹略大上一点。一来,这的确是铸造工艺方面的缺陷;二来,则是方便发射霰弹或者葡萄弹。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在填装之后,炮手还要用长杆将皮革条、亚麻布条之类的东西塞到炮弹和炮膛之间。
因为讨伐军的火炮阵地是昨日建立起来的,三角堡垒上的炮手长已经进行过距离测算,并且专门为此调整过火炮的射击角度,所以完成了装填之后,炮手长直接从一个内侧糊着黄泥、盛满烧红煤炭的木桶里,抽出了一杆尖端被烧红的铁钎,将按在了大炮的火门上面。
砰、砰、砰、砰、砰
就像授勋的国王那样,炮手长依次点过三角堡垒上五门身管炮的炮门,五声轰鸣几乎连成一线。非常敦实的三角堡垒,都由于这五连发射而微微颤歪了一下。若是在瓦林斯堡的城墙上,在间隔如此贴近的情况下这样发射炮弹,火炮对于城墙的摇动情况估计会更加严重。
这轮齐射使用的炮弹,都是瓦林斯堡原先储藏的花岗岩石弹。之所以没有使用穿透性更强的铁弹,是因为考虑到对方火炮阵地掩体没法直接打穿,只能通过“跳弹”的方式,让炮弹砸在火炮阵地前方的地面上,再反弹起来跳过掩体对后方的人员进行杀伤。
由于提前已经做好了测算,五门火炮齐射,不仅所有炮弹都成功越过了掩体,甚至其中有两门炮弹还直接砸中了敌方为了保护火炮而在掩体上加装的木制栅栏。
即便三角堡垒的高度有限,身管火炮又都是平射,可是以高打低还是打出了一些优势。在全都使用中型火炮的前提下,三角堡上的火炮要比那些讨伐军的火炮射程更远。虽然有掩体遮蔽而看不清楚杀伤情况,但是对方火炮阵地在遭到炮击之后,连续炮击的势头还是被打断了。这说明,三角堡上的火炮的确给对方造成了不少伤亡。
而这,也造成了其它一些连锁反应。讨伐军一个火炮阵地的稍稍哑火,让瓦林斯堡城墙上的守军得到喘息的时机,他们立马从防跑洞里钻了出来,对那些正在攀爬、攻击三角堡垒的重刑犯连队进行了一波排枪扫射。
拥堵在三角堡垒下方的几百个人,就像是一群被驱赶到一处、等待被屠宰的猪猡似的,一排弹丸从瓦林斯堡的城墙射出,当即就有十几个人“噗通”倒地,他们每个人至少身上都挨了一枪。
而正在拼命爬墙的攀登队,同样也遭遇了挫折。守军从三角堡垒顶端倾泻下一桶桶从城里收集来的油脂,这些黏糊糊的东西沾在木制的爬梯上,正在攀登梯子的重刑犯敢死队立刻出现了打滑的现象。有些人一个没抓稳踩牢,随即就跌落向地面。
而这,还不是最惨的。洒完了油脂,守军一方立马就丢了十几只点燃了的火把。火焰沾在油脂上面,立刻就熊熊燃烧起来,将三角堡垒下方化作了火海。一时间,七八架木制的爬梯、聚拢在三角堡垒下方的重刑犯、许多甲胄精良的攀登队员,全都被火焰引燃。
烈火炙烤着那些人的皮肤,而且因为沾染了油脂,所以这种火焰还非常难以被扑打熄灭。聪明点的,又或者身上粘的油脂比较少的人,若是原地打滚兴许还能压灭火焰。而脑子笨点的、身上粘的油脂比较多的人,则没那么好的运气了。他们不断哀嚎着,最终被点燃成一道道人形的火炬。
甚至,有些被引燃的人由于求生心切,会不由自主地扑向向周围的人来寻求帮助。在出现了被引燃者抱着一个本身没被点着的人,一齐悲惨地被烧死的情况之后,那些还想要向其他人扑过去的被引燃者,能够得到的东西,就只有冲着他们天灵盖狠狠砸过来的一刺槌。
“掷弹兵给我压制守军”负责指挥重刑犯连队的督战队士兵,纷纷大声喊叫起来。
这时,他们也不顾上隐藏自己的身份了,虽然说重刑犯连队的人都因为受到药物影响,所以能够承受恐惧的阈值比普通人高出不少,但是烈火焚人的惨象还是太过刺激了一些,本来神色麻木的重刑犯们,脸上也露出惊恐表情。若不加以引导,这几支连队说不定下一秒就会一哄而散。
只不过,督战队的士兵既然暴露了身份,那么肯定也会招致危险。瓦林斯堡的城墙上,除了普通的士兵之外,还有许多神射手都在盯着这几支连队。这些人之中,甚至有一些中低级的士官,他们还被随军施法者附加了“鹰眼术”,拿着专门用来狙击敌方重要人物的长管火枪或者是特制的弩弓,时刻搜寻着战场上的重要目标。
眼见重刑犯连队里有人开始组织人手,神射手们毫不迟疑地就举起自己的武器,对着这些振臂高呼的人进行精准射击。只是几个呼吸的工夫,重刑犯连队里的好几名督战队士兵就遭到了“点名”。神射手瞄准了这些人的躯干,乃至脑袋,以极高的效率对其进行了定点狙杀。
不过,临死之前,这些人的呼喊还是起到了作用。那些两人一组的掷弹兵,纷纷把手里的马尾手榴弹扔了出去。有的手榴弹撞在墙壁上,砰然炸裂却没有造成太多伤害,可是有的却越过了三角堡垒本就不高的城头,在守军之中爆炸,破碎的弹片一下子就能杀死附近几码内的好几名士兵。
围绕着一座小小的三角堡垒,两方人马都在飞快地“流血”,战场态势总体持平。
而就在这时,讨伐军本阵的大营里突然响起了几声尖锐的风笛长鸣,整整十个重刑犯连队齐齐从营地之中走了出来。
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这是个重刑犯连队分成了三个部分。其中有两个部分,分别由三支重刑犯连队组成,他们直接从炮兵阵地之间预留的通道走过,经过密布反坦克锥的隔离地带,顶着守军的炮火缓缓走向了位于正在遭到攻击那个三角堡的、侧面的两个三角堡垒。
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很好理解一来,是为了给正在承受伤亡的那三支重刑犯连队分摊压力,城墙上的炮火如果要轰击这几支生力军,必然没法兼顾对先前那三个连队;二来,在分摊友军压力的同时,他们还在给敌人施加压力,相邻两个三角堡垒如果遭到攻击,那么布置在锋面上的火枪手和转轮炮,势必也就无法对正在遭受猛攻的那个三角堡垒侧翼火力支援。
而除了这六支连队外,剩下的四个连队,则全都在战场上拐了一个“”型折角,向着昨日就进行过试探性进攻的水门城墙走去。
虽然昨天的进攻本质上是一种战术欺骗,但是水门附近的城墙毕竟是整个瓦林斯堡整个城墙防御体系中的最薄弱环节。讨伐军现在人手充足,而且士兵又都是死不足惜的重刑犯。倚靠挥霍那些人的生命,无论是帮正面战场牵扯些守军的精力,还是找准时机干脆真的拿下水门附近的城墙,对于讨伐军的指挥官来说都是划算的生意。
塔普特南部疆国讨伐军的指挥官,是一位艾拉维拉军团之中序列靠前的改造人。这些重刑犯士兵哪怕一天之内死干净,他其实都不会感到有任何的不适或者愧疚。
他只关心维克塞斯国王的利益能不能够得到保障,只在乎这场战争是不是对疆国有利。
在他心里,对于这场战争有一条最基本的底线。那就是,这场攻城战绝对不能打成围城战,因为后者对于疆国来说是一种负担,要尽可能地避免因为战争导致疆国持续放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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