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小树看着副驾沉默的雷云,好奇的问道。出了村口,雷云一直心不在焉的,
“没事,你专心开车。”雷云冲小树笑了笑。
“哥,你这可不像没事啊。”小树鬼鬼的笑道。
“卧槽,你看路啊。”雷云突然往里扒拉了一下方向盘,小树反应过来狠踩了一脚刹车,车子发出难听的“呲呀”声,险险碰上里侧的路基。老王和老赵从后座直接撞在了前座椅背上。
“小树,雷云,你俩是不是想要我的老命啊?”老赵捂着脑门,拍了两下二人的后脑勺。
“领导,我哪儿敢啊,前面突然冒出两个人,吓我一跳。”小树委屈的辩解道,“要不是我哥反应快,这会就碾过去了,我也吓得够呛。”
“哪儿有人啊?”
“啪”一声,玻璃上出现了一只沾着泥土的手,直吓得老赵老王一个哆嗦。
“救命啊,大哥。”窗外赫然出现的是李雨李晴的脸。
车内四个人面面相觑。
“姓梁的,你出来!”
任尔特正在院里扒玉米粒,老王头带着几个人突然怒气冲冲的踹开大门,拿着棍子进来叫嚷。
“吵吵什么,你想干什么,拿着个棍子吓唬谁?”梁村长披着件黑色的外套,搭着烟,不以为意的走出来骂道。
老王头一脚把任尔特面前盛玉米粒的大笸箩踢翻,吓得任尔特慌忙躲到屋里,玉米粒撒的到处都是。
梁村长媳妇心疼的骂道:“你抽的什么疯,一早上就吵上门来,立德,去喊人去,想欺负人,你也不看看对象。”
梁立德一听他妈吩咐,边跑便往外喊:“黑子叔,裕民叔,…”
“你叫人,叫的越多越好,谁怕谁,把你当村长的,做的事情拿出来咱们好好说道说道,还没经过这样的事。”小王头全然不怕,拿了凳子,跟老王头和带着的几个人径自在院里坐下来了。
看着小王头底气十足,梁村长心里打鼓,面上却不显:“你说事情就说事情,拿个棍子打打杀杀的,吓唬谁?村里头什么时候轮到你在这咋呼?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说,要是说不出一二三,今天谁都别想走。”
“哎呀,我紧赶慢赶,你就走了,老王头你拿着棍子要干啥,事情都没有弄明白,你叫喊什么?”黑子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冲进来。
看着一地狼藉,连忙解释道:“今早老王头带着他儿满村的找他买的俩媳妇,到我家门口,我小儿正拿着昨晚上警察给他的小玩具,叫小王头看见了……”
“要不是我多问那一句,还不知道梁村长你把警察留在村里头一夜呢,咱村是个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么干是什么居心?”小王头梗着脖子歪着头,冲着梁村长喊道。
“昨晚快下雨了,天又黑了,不让人住一夜怎么都说不过去,你这啥态度?”黑子不满的说道,“就是住了又怎么样,住的是我家,一大早人就走了,又没有进其他人家里头,关你什么事?”
“住哪儿吃谁的,我才不管,你吃稻米还是吃猪糠你高兴就行,但是我买的两个人一早就找不见了,不是那几个警察带走的是谁?外头都是山,她俩跑,能跑到哪儿去?我上了梁都没见人影?”小王头根本不怵黑子。
“人不见了,你不找,上我屋要人?人是咋跑的?你父子俩半夜就没听见声响?自己看不住人倒有理了?”村长媳妇反驳道。
“昨晚上,老子还弄过,人就在我屋,一晚上都老实呆着,肯定是那几个警察早起走的时候偷偷把人弄走的。”看着小王头不以为耻的样子,任尔特实在忍不住呸了一声,这个人渣!
“谁能翻墙把人从你家弄走啊,你家的那个房子修得比谁都高,哪一个不走门能进出?”
吵吵嚷嚷,场面一塌糊涂,王家父子不占理,最后竟不管不顾的动起手来,院子里能看到的东西几乎都被棍子招呼到了。
“行了,再动手老子弄死你父子俩。”梁村长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把长qiang来,细细的qiang管瞄着老王头的脑袋,周边的人一时都被吓住了。
“有话你好好说,再胡缠老子现在就要了你的命,把手里头的家伙都给我扔下,敢乱动,先撂你一条腿。”
梁村长面上凶狠的表情看得任尔特胆战心惊,她怎么也想不到梁村长竟然家里藏着qiang。
“哼,你开qiang试试,拿个烂土qiang吓唬谁?老子看你有没有胆。”小王头嘴上不服输,被老王头拉了一把。
“能好好说话就行,上你屋,看看情况,你把事情讲明白,黑子拿着枪,走。”梁村长踹了小王头一脚,呼啦啦带着一堆人走了。
“你看啥,把院子拾掇拾掇。”梁村长媳妇摘了围裙,匆匆忙忙的跟了出去,也没忘记把大门锁上。
梁村长这一家子,了解下来,完全不是刚见面的时候那种感觉,本以为梁村长是一个对上学有执念的人,虽然也会做买卖人口的事,但起码还是温和的,然而他端着qiang对着小王头的时候,任尔特丝毫不怀疑他会开qiang。
而梁立德,初见面还以为是一个被教育的懂得克制自己行为的低智商的人,结婚那天被下狠手打过之后,这人的复杂多面也慢慢显露出来;至于梁村长媳妇,家长里短,泼辣温和的状态在她身上丝毫不冲突。
在某些环境下,人人都可能是魔鬼。任尔特对恶的认识不知不觉间,已悄然发生变化。
“你俩怎么跑出来的?”
“赵警官是不是,我记得你,你昨天来过王家,你们开快一点,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俩不见了,要是被抓住了,他们肯定会打死我们的。”
李晴情绪非常激动,扒着前座靠椅,摇着老赵的衣领,动作间,一小沓钱和两块手表从侧身的兜里掉出来,正好砸在雷云的脚背上。
“这是什么情况?”雷云捡起东西。
李家姐妹表情淡定,一把抢过东西,“这是我们的损失费,王家父子不是人,没少糟蹋我们,我拿他们点钱怎么了,要不是走的急,非叫他们变成穷光蛋不可,畜生一窝。”
李雨不屑的点了点钱,塞进了包里,“昨天晚上,你们回来我看见了,车就从王家梁上过的,我早就猜到你们早上得走,提前给他们多弄了点药,哼,俩人弄得我姐俩都快死了,才睡着,他们睡熟了,我俩拿了东西就跑了,早早在这条路边等着,就等你们过来,要不是我算得准,还得让他们糟蹋。”
小树听得目瞪口呆,对这姐俩的手段叹为观止。
“哎,也算聪明了,小树你开快点,人不见了就算了,钱还叫偷了,王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搞不好会追上来,咱们快走。”老王叹了口气,默默催促道。
“这么一搞,任尔特要想被弄出来,就是难上加难了。”雷云心里不好受,尤其想起任尔特看到玉坠子时的样子,更觉得自己给了她多么残忍的希望。
“任尔特,村长家那个啊,她不挺能耐的吗,你管她呢?”李雨满不在乎的话让雷云很想动手。
突然气氛僵硬,小树很想要活跃一下,看着雷云、老赵还有老王的表情,默默的闭嘴开车。
轰隆隆,看着窗外乌云密布的天,梁村长背着手在院子里踱来踱去半天了,嘴里骂骂咧咧,任尔特看着实在是烦心。
自从前几天李雨李晴跑了,听说还偷了老王头家很多钱后,小王头动不动就上门叫嚷是梁村长故意让警察进村的,回回来还都带一堆人闹腾。
一开始还挺多人不管是看热闹还是真心帮忙,都来劝,后来大家都忙着收拾地里,也没人来了,连跟梁村长关系很好的黑子等人也来的少了。
没人拦,小王头愈发嚣张,时常用土块砸大门,砸院子,梁立德气不过,跑出去跟人吵架,被打了两回,现在脑袋跟胳膊还包的厚厚的躺在床上哼哼唧唧。
梁村长的脾气也一天坏过一天,任尔特有一次问村长媳妇,为什么不拿枪把小王头吓跑,村长媳妇却狠狠的骂村里那些人忘恩负义之类的。
村里头很多人家的媳妇都是非法买的,梁村长带警察进村,自己家买的媳妇没事,老王头家两个却跑走了。
许多人虽然相信梁村长,毕竟他自己也买了人,但架不住小王头天天各种恶意摸黑,慢慢的,人心也偏了。
梁家气氛紧张,时不时的任尔特动作慢点,梁家夫妇就骂骂咧咧,梁村长媳妇也不知道哪儿添得毛病,经常用细柴抽她,打得任尔特胳膊后背都是红道道,晚上稍微翻身不注意,就刺痒的疼。
这会儿看着梁村长走地鸡似得在院子里,任尔特很担心自己会成为出气筒,只能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你转悠啥,快下雨了,你在院子里头干啥,还不赶紧回屋。”
“一天天什么心都不操,小王头那个小畜生,咱家的四亩地在他家地下,这都多长时间叫堵住门没去地里了,谁知道他会不会糟践咱的地。”
“他敢,真糟蹋地,拿qiang突突了他……”
梁村长两口子说着说着进了自己的屋子。
下半晌,下了一阵急雨,连地面都没完全打湿就又停了,天气还是阴着,估摸着下不来雨了,梁村长终于耐不住,拿好雨具自己去了地里。
梁村长媳妇不放心的嘟嘟囔囔,任尔特不禁好奇的问道:“下个雨为啥这么紧张啊?”
“你懂个啥,这是雨季,说不准啥时候就下了大雨,光涨水咱都不怕,就怕有小山洪,到时候连着下雨,再说淹不着,庄稼泡在地里早就烂了。”梁村长媳妇没好气的说道。
“那咱们这几天都去地里,赶紧把庄稼收回来吧。”任尔特一脸焦急。
“没人,那好些地咋收的过来,立德手也受伤了,帮不上忙,这一天都不够操心的。”
“我可以去啊,干的慢点也好歹是个帮手。”任尔特一脸积极。
梁村长媳妇根本不信:“你操的什么心别当我不知道,你就在家做饭,收拾院子,中午我回来拿饭,旁的事情不要你管,少一天想的跑。”
最近,梁村长媳妇非常警惕,晚上也不让她睡梁立德的屋子了,仍旧关在小黑屋里,挂上锁,白天也尽量只让她在家甚至只在院子和灶房这样她能明确看到的地方。
李雨李晴逃走了,村子里家家都有些风声鹤唳,男的来梁村长家的几乎绝迹,女人终归是爱串门聊天的,可也逐渐只剩下些两三个四五十岁的大妈上门,成日不是来借锄头,就是借把菜苗。
拉拉杂杂间,任尔特知道,许多户买了媳妇的人家越来越小心,没有孩子的更是看管的紧,几乎没有出门的机会,在大妈们的诚恳建议下,梁村长媳妇就差在任尔特身上绑根绳子了。
哼,李雨李晴,这俩人真是自己的克星,临走临走还要坑一把,她们一走,那几个警察就算进了村,恐怕也找不到自己了。
任尔特有点悲凉的想到,靠天靠地靠别人,不如靠自己啊。
那个雷司走了之后,被救出虎口的希望和期冀像浇了油的火,腾地窜起又渐渐落下。
“嫂子,快快,梁哥在地里摔倒了,你赶紧搭把手。”晚上起了风,阴着的天更被蒙了一层土灰,看着吓人,梁村长媳妇早早就关了大门在家里跟任尔特纳鞋底,听着黑子在外头疯狂的敲门环,不禁慌乱的踩着鞋往外跑。
黑子跟梁村长媳妇扶着梁村长小心翼翼的坐下,任尔特吮着被扎破的手指,心想,鞋底原来这么硬啊,原先是薄薄的布,压在一起了,还真是不好穿透呢,最好的办法就是拆开,一层一层的来。
“好啦,哥,你赶紧休息,我屋里还有些消炎药,我叫娃给你送过来,嫂子你照看我哥,就不送啦。”黑子说话间就出了门,匆匆忙忙的走了。
“这着急啥啊,连口水都没喝,你这是怎么了,咋能摔倒呢,这么大人了,小心一点啊。”
“啰嗦什么,刚刚知道的,上游发了小山洪,家家都忙着抢庄稼呢,河里水涨的厉害,过不了两天,咱们家的地也悬,你赶紧给我把药抹上,休息休息明早我还得赶早去地里。”
“我去烧热水。”任尔特看着俩人表情都不好,连忙跑去了灶房。
好一会儿,梁村长媳妇拿着沾有血迹的卫生纸扔进了火里:“你弄点热水,我给洗洗伤口,你把水弄烫一点啊。”
“好,要不要再拿个毛巾,敷一敷?”任尔特麻利的倒水,随口问道,“我会把毛巾多烫几遍,消消毒。”
“行,你麻利点啊。”村长媳妇一阵风似得又走了。
梁村长下河道看情况的时候,没踩稳摔了一下,脚卡在石头缝里,等黑子刚好从地里回来看到的时候,梁村长自己使劲把脚往外挪腾,已经刮得脚踝处血刺呼啦的,看着很吓人,但其实不过崴了一下,并没伤到骨头,休息休息就好了。
为了脚好的快点,村长媳妇让任尔特架着热水烧了大半晚,不停的给梁村长敷脚腕,直到后半夜,才让任尔特埋了火。
“叫你换热水,看看你那不情愿的样子,磨磨蹭蹭的,还不赶紧去睡觉,明早你起早点,把饭做好,听见没?”
任尔特根本困得睁不开眼睛了,任凭村长媳妇唠叨,倒头就睡,朦胧间想着,梁村长明早怕是连路都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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