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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公司迷雾
    第二日黄灿照常到乘星上班。

    回公司一看,绝大部分同事也都来了,验货员也遵照排期下工厂验货。同样是上班,今日之景与昨日俨然大相径庭。办公室群龙无首立时变成一盘散沙,许多人三三两两聚集着卦,喝着咖啡胡猜乱传,以前只敢暗戳戳私下散布的流言如今被竞相摆上台面,生怕别人觉得自己不够灵通似的。

    黄灿也是无所事事,业务部电脑全被公安拆走,想干活也没工具。接了几个电话,果然袁力行的事已非秘密,一夜之间整个行业人尽皆知,连平日里搭不上话的阿猫阿狗都忍不住纷纷电话打探。

    下午,纷纷警觉生变的各外国客户各自打给相关业务员询问情况。

    丹麦乐斯的franz一月前刚被正式任命为集团ceo,此时正在法国、意大利等销售子公司视察工作,听闻此事简直晴天霹雳,自己刚刚接手工作正处关键期,乘星作为中间交通站工作一停摆,局势于他立时变作一团乱麻。

    他非常清楚,此时中国方面的工作唯一可指望的就是黄灿。焦头烂额之后当即指示黄灿立刻去购买一台苹果笔记本恢复日常工作,费用由丹麦乐斯报销。

    黄灿同意,暂时谁也无法预测这场突发事件的最终走向,但即使万一袁力行有罪乘星倒闭,客户与供应商之间的生意与合作却必然持续下去。

    反正呆在办公室浪费时间,她马上带了信用卡跑出去买好电脑,回办公司找李凡帮忙安装windows系统和软件。部分工作资料和邮件她可以从客户和工厂人员处倒回,其余的只能凭自己的脑子了。

    整个乘星业务部只有黄灿这条线以最快速度恢复工作。linda与anna之流免不了背地里讽刺她:“老板都不在了仲扮野(装样子)。”

    李凡一边帮她从公司备份硬盘中倒技术资料,一边对她悄声耳语:“别理她们!万一袁总无罪释放呢?那你我就是功臣良将,替公司稳住了客户和业务,袁总心里肯定有数。我觉得你的做法比她们聪明多了。”

    黄灿哭笑不得地瞧着他自作聪明的样子,想解释点什么吧,估计也是鸡同鸭讲,只好竖起大拇指:“你厉害,想得真长远。”

    接下来两日公司气氛更加凝重,作为业务骨干,黄灿连同其他几位同事都被经侦大队请去问询,问询的都是公司业务相关事宜,大家全部如实作答。

    很快,通过各种渠道消息案件原由基本浮出水面。赛德明辉亦未食言,专程请黄灿吃午餐作了简短通报。黄灿半信半疑过,但直到现在才敢哀叹,原来乘星的倾覆危机竟真的源自袁、毛两位老总内部。

    据说当年袁力行还在国企打工时便因业务结识毛总,在毛总的鼓励与支持下辞职下海自立门户。乘星初期投资全部来自毛,袁以技术入股却占大头。惜才也好精明也罢,袁毛之间男女私情纠葛说法甚嚣尘上。但无论如何,袁力行今日之功成名就与毛当初的鼎力相助密不可分。袁力行不负所望,以其能力与勤奋塑造了乘星在业界的口碑,同时为自己和作为股东的毛赚得盆满钵满。

    时移势易,袁、毛之间的优劣势发生了根本性变化,对于乘星,袁几乎是唯一利润创造者,而毛作为股东每年唾手可得大笔分红。按照《公司法》毛总当然无可厚非,但人心有变,首先不满的是袁的妻子家人,时间一长就袁本人也认为分配不公。按照袁妻传出来的话说:凭什么赚钱出力的是自己,而他人仅因股东身份就坐享其成?

    利益分配矛盾在袁与毛之间拉扯时日已久,双方各不相让。袁力行大概无计可施冲昏头脑,竟然开始授意自己的亲信岑会计做假账以降低账面收益,被毛发觉之后不但拒不交出真实账目且变本加厉,在毛卡住公章不肯给公司汽车办理年检时,私刻假公章使用。

    以毛总放给几位行业人士的话来说,她本顾念多年合作情谊打算私下解决矛盾,但袁的忘恩负义令她齿冷,誓要通过法律途径讨回正当收益和公道。

    听明辉的意思,案件缘由明确,如经侦调查属实,袁力行便是一个“职务侵占罪”,将按罪量刑。现在看来袁获罪可能性很大,侵占罪金额只要经侦通过一笔笔梳理乘星几年的业务资料就能得出,事实胜于雄辩,恐怕袁抵赖不了。侵占罪金额高的话十年以上判刑也可能。

    行业内与袁力行交情比较深的几位老总都打算出面,替他与毛从中斡旋,若达成谅解多少有所助益。毕竟毛的损失只事关她自己,而袁力行对厂商们仍是大有价值的。

    明辉表示他本人也已当面劝说过袁妻,请其亲自向毛谢罪以求从宽追究,无论真相、委屈与否,即将面临刑罚的那可是她的丈夫。奇怪的是,袁妻貌似家庭妇女弱小无助,可对这个合乎常情的要求竟然坚决拒绝了。

    与明辉告别回公司的路上,黄灿一时感慨万千,一时百思不得其解。十年刑期!从此照明行业将再无袁某此人,一个人的辉煌前途毁于一念之间。

    她脑海中浮现出袁力行在香港展才华照人的画面,又忆起他做义工给病童叠纸鹤分画笔的笑脸。。。。。。这样一个人,居然会犯如此愚蠢甚至幼稚的错误!还私刻公章,多低级的手段啊?人与人之间恩义与利益又该如何正确衡量?

    回到公司前台向她朝总经办努努嘴:“老板娘来了。”

    黄灿楞了一下反应过来,是袁力行的妻子来办公室了,以前她从未出现过。怪不得同事们各就各位不再聚众闲聊,毕竟公司尚未宣布关闭,大家还得给雇主坐班。

    黄灿与业务同事们去总经办给袁妻打招呼,顺便请示是否该先拨款购买电脑硬盘恢复工作?袁妻只嗫喏着说她考虑考虑,请大家先利用电话做好力所能及的部分。

    袁妻长得瘦小干柴,语速缓慢,看人的眼神闪闪烁烁。她坐在自己丈夫的大班椅上,从他的抽屉里翻出各种纸片,一片一片仔细地看。有用的资料早都被公安搜走了,也不知她到底在看什么?在干什么想什么?

    业务部姑娘满脸狐疑和不满地关上总经办门,还没等回座位便管不住嘴一个两个抱怨起来:“老板娘该不是受打击脑子痴线(不正常)了吧?坐在那里发傻不知所谓!”

    “这女人面软心狠呢,老公坐牢,她不去蓬头垢面奔波救人,反而看上去一点不着急,在这里扮起老板娘来了。”

    “管她怎样与我们无关。这大半个月过去了,她总要给我们发工资吧?总不能白干?”

    “公司账户给经侦冻结了又怎样?袁家有钱啊。她老公这几年给她赚不少哇。”

    “听说要不是她唆使,袁总和毛根本不会闹到这个地步,人家俩人可是有情的。”

    “所以袁总是毁在两个女人相争的战场上呗。”

    背地的议论越来越难听,可见墙倒众人推。黄灿内心况味复杂难免渐生出一丝反感,袁力行往日光鲜的背面狼藉不堪,合作伙伴不像合作伙伴,夫妻不像夫妻。

    人是多面体,人性幽微啊。

    她打开笔记本,将袁力行案件消息进展写成英文邮件通报给丹麦乐斯。

    这几日franz每天几个越洋电话,除了与她沟通日常工作更多的是反复询问案情以及乘星现状。franz的父亲mrjacobsen也会隔天电话她询问相同的问题,黄灿奇怪难道父子俩互相不通气吗?再思量,想来可能老mrjacobsen还是不太放心自己的儿子,怕他不能掌握全情。

    袁力行是否会被定罪入刑?乘星公司接下来走势如何?袁妻作为一个不谙外贸业务的家庭妇女是否能替夫接管公司?公司内部人心浮动工作松懈如何归拢管理?假如乘星不得不关闭如何对供需方合作伙伴交代安排?。。。。。。

    mrjacobsen和franz反复询问她的这些问题也时刻盘桓困扰着她自己,她感觉自己深陷一片迷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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