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也不早了,我们赶紧下山吧。”冯来心有余悸。
“等一下。”沈拂说“我们来为这位瞿硎先者建个衣冠冢,也好祭拜一下。”
“外公,你怎么知道他姓瞿?”
“他的琴面上有一个瞿字。”沈拂道“那琴虽然已经无法恢复,但是琴骨可以看出来质地很好,应该是主人自己制作的。”
“山里人还有这样的雅兴?”李珺奇怪地问。
“住在这山洞里,他一个人也挺可怜的。”冯来叹息。“那我们赶紧给他建什么冢吧!”
说干就干,三人就着洞旁的一棵参天大树挖了一个土坑,把里面带出来的一点兽皮埋进去,再用石头在木板上刻了几个字立在上面,然后放了几个洋桃在坟前祭拜。
三拜以后,沈拂把木牌深埋到衣冠冢里,又让冯来找了一大截枯树枝盖在衣冠冢上,这样洞口也就被挡住了,还在上面撒上茅草枯树叶什么的。
“外公要把他藏起来?”李珺问。
“逝者已逝,让他好好安息吧!”沈拂点点头。
一切做完,太阳已经看不见踪影。冯来背上他的蛇篓,拿上铁叉,带着祖孙二人往文脊山下去了。
山下,一辆马车停在那里,马儿在休闲地吃草,沈管家却在焦急地朝山上张望。
山上细小的谈话声由远及近,隐约看上去仿佛有三个身影。
沈管家尽力想要辨认清楚,又不敢喊出声来。
直到一个清亮的声音大喊:“沈伯!”
他才欣喜招手回应,小祖宗终于下来了。
来的正是沈拂三人。
沈管家三两步冲到他们面前,天光已暗,借着灯笼打量面前三人,身上都是脏兮兮的,他疑惑地看着一旁的冯来。
“这个是带我们下山的冯来小兄弟。”沈拂介绍。
沈管家点点头,然后向沈拂低声汇报:“老爷,马车是买来的,客房也已经悄悄地退掉了。”
沈拂道:“好,有人跟着你吗?”
“小人出来时。他们的人还在门口候着。但是青龙镇里多了好些官差说是找人。幸好昨天留宿的农户以为我们回城里去了,所以文脊山这边并没有找来。”
冯来还在向李珺介绍自己家的方向。看到他们突然就要上车走,还有点不舍,好歹今天共同经历了文脊山神仙洞探险。
“你们是要回家吗?”他问。
“应该是的。”
冯来的情绪有些低。
“那你赶紧家去吧。”
李珺从小跟着外公四处奔波,但是衣食无忧。冯来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已经为了家里的生计,常年一人在山里奔走,李珺不觉怜悯起他来。
冯来点点头,“你们路上也小心些,欢迎下次到我们村子里来玩,我给你们打野兔子吃!”
李珺向他挥挥手,冯来正准备走,沈拂道:“小兄弟,且慢。”
冯来顿住脚步:“老先生,还有什么事?”
沈拂从沈管家手里接过一张纸给他:“这是一张青龙江边的地契,你拿着。”
龙来好心地问:
“先生这是买错了吗?现在最不值钱的就是青龙江边的地,积年水患,根本种不出粮食来。要冯来帮您去找人家退了?”
沈拂大笑:“没有买错,你放心,虽然现在这地不值钱。但是过不了多久应该会有好收成!”
如果是一般人,冯来肯定会笑他白日做梦,说胡话。
但是今天跟着这位老先生半日,他说有办法进洞不被仙鼠咬到就真的做到了。一路上还教他认识了几种草药,今后可以挖来卖钱,现在又给他地契。
他立刻推辞道:“冯来不敢要,冯来已经拿了向导费了。”他认真地说。
沈管家看出沈拂有心送这冯来,便好心解释道:“小兄弟,实话跟你说,我们是过路收货的商户,今年这里的收成不好,主家就用这些田契抵了货款,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还不知道何时才会再来,你就当帮我们存着,田如果能种你就种,如果不能种你就放着也不碍事。等我们下次来,你如果有收成就以物抵租你说可好?”
“你们信我?”冯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为何不信!”沈拂笑道。
冯来突然觉得暂管的,好像不是无用之田,仿佛是一座粮仓般满足的感觉。
“好,我父亲叫冯大山,我就住在文脊山下的村子里。你们以后来了定要找我。先生贵姓?”
“在下姓沈。”沈拂饶有兴趣。
“沈先生信我,我也定不会负你们!冯来把这个给你们做保证。”说着冯来把脖子里的一串狗牙拿下来道:“先生既然喜欢兽齿,这犬齿是我自己串的,权当我们收租的信物吧。”冯来信誓旦旦。
“好。”沈拂满口答应。
“但是,”沈管家又交代“你暂时都不要告诉别人这地的事情,也不要向别人说起见过我们。”
“你们是惹了什么厉害的人物吗?”冯来问。
“没有,”沈管家道“我们商户怕别人寻迹打劫,或者谋算我们的生意。”
冯来立刻拍着胸脯说“先生放心,我冯来也是个男子汉,说到做到!”
“好小子,快家去吧!”沈拂拍拍他。
“先生慢走!”冯来看着马车渐渐走远挥手大喊。
“李珺,下次一定要记得来找我!”
“好!”
马车上,李珺好奇地问:
“外公那地就是你之前让沈管家买的?”
“是,本来想留给一位老友做人情的,既然已经不在了。就给那有缘的小子吧!”沈拂笑道。
宁国县衙,薛县丞迫切想要见到传说中的高人,但是陈师爷又一次带来了失望。
“大人,我们去晚了,他们昨日就已经退房,不知道去哪了。我们的人一直在外面候着,从青龙镇一直找县里面也没有找到,可能已经出城了。”
“唉,高人不愿意出世,为何为何?”薛县丞连连感叹。
一个月后,朝廷下令发官粟募穷民,不过旬日即征得男丁一万四千余人,分别由各县主薄统领。薛县丞亦改头换面,负责施工方略事宜,遇紧要处达旦而不寐,来往县衙与青龙圩营间,晨起多来不及盥洗。
江东转运使张雩、判官秦恒春日以监之。
不日,两人查出师爷陈匀常贪墨工程材料、克扣工人工钱中饱私囊,薛县丞监察失职。
但鉴于江道清理工程并无大过,且献上了青龙圩重修图纸,为青龙圩工程付出也颇多,功过相抵依旧任为宁国县令。
经过几月有余,青龙江道清理完工,这座荒废了几十年的古圩也终于巍然屹立起来。
修复后的青龙圩,堤宽六丈,高一丈有余,周长达八十又四里,共治田一十二万余亩;圩内修通沟渠,大渠可以通小船,并修建江堤大道二十余里,道阔可容两车并行,当朝贤帝闻言,兴致所致,赐名“万春圩”。
一时宁国县万顷沼泽之地变为良田。
荒芜几十年无人问津的青龙镇也变成了远近闻名的“鱼米之乡”,这当然又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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