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高士林一点儿也不认生,把另一只手直接搭到了李珺的肩膀上:“不打不相识,不撞不知道,如此甚好,省得本斋长再去斋舍请你,走吧!”
李珺一头雾水:“去哪里?”
“啊,集贤楼!”高士林不由分说,拉着她就往前面去了。
一路上,张允还是沉默着不怎么开口,李珺有些忐忑,莫不是刚来就把人家给得罪了。还好那高士林热情地很,向李珺介绍了好些太学的奇闻异事:太学膳堂最有名的便是太学馒头……
最后又说了那张允的几件糗事,张允气不过怼了几句,气氛才终于好了些。
原来,今日高士林为上舍准备了欢迎酒会,就在在太学院外的集贤楼上。刚出太学角门,远远地就看见一个“集”字的大招牌,楼内灯火通明,人影绰绰。
待到了那里,李珺再次惊叹:这集贤楼大到招牌,小到摆件都装饰得很雅致,包括那端酒上菜小厮都是眉清目秀。
高士林得意地介绍:“你们两个幸运儿,集庆楼的位子本公子月前就订了。要不,今天你们可就得像内外舍他们一样找其他地方去了。”
李珺含笑致谢。
到了二楼,同李珺想象的群贤毕至的场面又相差甚远,来的生员统共也就十几个。几张酒桌上,小厮们来来往往已经摆下了酒菜。
高士林似乎不以为然:“来来来,内舍新生员到啦!”
“哟,这个小个子是新来的?”喊的似乎是老生都热烈欢呼着,还有一个恐怕已经喝了两杯,站到凳子上拍着手。
李珺并张允都向大家拱手见礼,三人最后在中间的那桌上落了坐。
“内舍生这么少?”李珺好奇地问。
高士林鬼魅地一笑:“当然不是,不过也确实不多哦。”
张允冷哼道:“欢迎尔等小民,总有些姿态高的恐怕是不屑于参加吧。”
高士林喝了一口酒咂咂嘴巴,摇着手指头道:“张允兄,不要有这么厌世的情绪嘛,你的师兄们难免府中有事,也是可以理解的。”
张允听着,嗤了一声,自顾自饮了一杯。
“张兄。”旁边有人过来向他敬酒。
张允立刻起身与此人寒暄。
有认识的人真好,不若自己举目无亲。李珺轻叹了一声,转而研究起桌上那些时兴的菜来,饶有滋味地尝了几口。
“张允原来是内舍生。”高士林似乎看出她的心思:“所以我们都算熟识。”
“哦。”
“不过,小小谦啊,你怎么光吃菜不喝酒呢?”
小小谦?李珺眉头一挑。高士林朝她眨着眼睛:“这样叫着更亲切。”
李珺尴尬地笑笑:“在下不胜酒力。”
“那可不行!今日就是为你们开的宴席,必须喝!”高士林说着端起酒杯朝她努努嘴。
李珺无法,只得端起酒杯小小地抿了一口。这同果酒果然是不一样的,她只觉得喉咙里像火烧了一半,一直呛到了鼻腔里,想吐出来又怕失了礼数,只得用袖口掩着嘴巴,小声地咳着。
高士林见状拍着她安慰地笑道:“多喝几口就好了!”
周围很快就喝成了一片,高士林也端着酒壶杀入了其中。
不一会儿,自楼下还传来一阵莺莺细语之声,几位穿着艳丽的女子,迈着轻盈的妖妖娆娆地进来了,一阵脂粉香气随之弥漫。
众生员的热情似乎瞬间被点燃了:“宜奴来了。”
为首的女子最是风情万种,眉眼带笑,李珺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立刻以袖挡面只露出两只眼睛偷瞄着那些女子。
高士林端着酒杯径自走了过去,直接嬉笑着搂着那女子的腰,高举着酒杯朝众生道:“下面就请奉花坊的宜奴姑娘给我们来一曲怎么样!”
“好!”大家欢呼着。
奉花坊?原来是妓子,李珺胆子大了些,落了袖子继续打量:那宜奴姑娘长得确实很漂亮,就是妆容浓了一些。只见她翩翩地走到了琴案后面,提起玉指便落了琴音,声声有力,铮铮悠扬,这琴艺也算是不错了。
另有几个妓子也被招呼着坐到了酒桌中间去。
高士林见李珺听琴听得认真,逗笑道:“小小谦倒是雅兴,喜欢听曲儿?不会是看上宜奴姑娘了吧?”
他故意扬高了尾音,引得那宜奴姑娘也抬头瞧了他们一眼。
李珺立刻羞得红了脸。高士林却似恶作剧般笑得更开心了,待那宜奴姑娘奏完,竟然还把她拉到了面前介绍道:“这位就是今年新考入我们上舍的云谦公子。”
宜奴姑娘缓缓欠身道:“云公子有礼。”
李珺不得不也站起来,也向她鞠躬还礼:“姑娘客气了。”
“哈哈,来来,给云公子倒酒!”
“不要了!”李珺想到刚才的酒味就难受。
“你瞧瞧你,酒未喝人先醉了,这脸红得倒像是抹了胭脂,比宜奴姑娘还要俊俏几分。”高士林用手指着李珺的的脸,嘻笑着说。
李珺迅速撇开,用袖子挡着脸起身道:“高兄,高兄说笑了,在下有些头晕,不胜酒力,就先回去了,失礼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冲下楼去。
“哎!……”只留下后面愕然失笑的高士林:“这宴席还没结束……”
倒是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宜奴,善解人意倒了酒敬道:“公子,这云公子也是个妙人儿,还是奴家同您喝吧!”
“好,好,他不喝我们喝……”
另一边,李珺一走出集贤楼的大门就后悔了。这样跑出来是不是太不合群了?还没跟那张允说上几句话。今日本是个套话的好时机呢!但是她又怕自己再喝就真要醉了,那岂不是更不妙?这样想着她的心又稍微平复了一些。回头望了望那背后灯影幢幢的酒楼,头还真有些晕。
她摸索着回到斋舍,天已经黑透了,内舍大院里冷冷清清的。看来那小童不易说得没错,上舍里大概除了今日里去喝酒的,大部分根本不住在这学里吧。那倒也不错,独享一间斋舍,岂不美哉?明日再想办法接近那张允吧,李珺胡乱想着便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