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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平安(二合一)
    听得此言,红药点了点头,心下已然明白了大半,不过,此前的疑问却仍旧未解,眉头仍旧轻蹙着“吴嬷嬷既然忠心可嘉,那就把她留下便是,这和让红菱进哕羽宫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还让她去斗倒吴嬷嬷吗”

    “不错。”徐玠负手而立,一脸地胸有成竹“吴嬷嬷虽然忠心,但她将三殿下控制得太死了,三殿下迟早有一天要被她毁掉,此人留不得,必须撵走,而将红菱调去,便是借力打力,用她的手除掉吴嬷嬷。此外还有三重好处。”

    他竖起三根手指,逐一解释“第一,陈长生如此着力要将红菱弄进哕羽宫,显然另有目的,若不能如愿,他们说不得还会继续对付你,倒不如遂了他们的意,也免得于你不利;

    第二,红菱与吴嬷嬷利益相悖,往后必定有争斗,而趁此机会,你正好可以仔细观察三殿下与太后娘娘的饮食起居,若能查出疑点,则我们便又多了一分把握;至于这最后一个好处么”

    他忽然压低声音,附在红药耳边说了几句话,又在她诧异的眼神中直起身来,笑嘻嘻地道“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人倒也并不是坏到了家,而有了此人,我们便又多了一个帮手,何乐而不为”

    红药被说服了。

    其实,听到第一条时,她便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确实忽略了红菱千方百计要顶替自己的决心。

    她不敢想象,若是红菱失手,陈长生一伙又会生出怎样的毒计,继续算计她。

    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红药委实不想总被陈长生他们惦记着。

    到底还是徐玠聪明,虑得周全。

    念及此,红药一时后怕,一时又庆幸,倒将那话本子没瞧够的缺憾也撂在了一边。

    再吃了两样新鲜果子,她便欢欢喜喜地告辞而去了。

    看着那个连步履都透着开心的背影,徐玠终是吐了一口气。

    可算把这位姑奶奶哄好了。

    今日确实来得匆忙了些,没将东西带全,下一次定要足足地备下,以偿今日所缺。

    徐玠暗下决心,眼瞧着天色不早,不敢再耽搁,去葛尧年去打了个招呼,便也匆匆而去。

    今日出行,他不曾带随从,故回程时,亦是先在皇城外雇了辆牛车,一路行至崇文坊下车,步行了一小段路,便走进了一间不甚起眼的茶水铺子,似是要此地歇个脚。

    而待出来时,徐玠已然改头换面,头上戴着大号范阳笠,腰里别着一杆破烂皮鞭,葛衫布裤,一身车把式的打扮,哼着小曲儿混进了人群。

    走出去两条街后,他便又钻进一家小车马行,半刻后,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衫、戴帷帽的落魄士子,低头缩肩地走了出来。

    正是徐玠乔装改扮的。

    而这远非他此行换装的终点。

    半个时辰后,当徐玠来到二条胡同的路口时,已是一身朱衣、手摇羽扇的贵公子打扮,身后亦跟着两名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长随。

    行至巷口时,徐玠自然而然地游目四顾,视线在街角处停了一息。

    一个买瓜果的小贩正缩在墙根儿下,嘴里刁着根旱烟,慢腾腾做着收摊的准备,那独轮车里只剩下了几个歪瓜裂枣,绑着麻绳车把,正朝着东南方向。

    一眼扫罢,徐玠便摇着扇子溜溜达达走进胡同,复又向上看了看。

    一幢二层小楼正伫立在不远处,楼上窗台搁了两盆海棠花,一个老叟探出身子,正收着晾衣竿上的衣裳。

    暮色四合,夏末的风携来几分凉意,胡同中人来人往,耍把式的、卖胭脂的、蒸饼的,不一而足,有些商铺已然点起了气死风灯,一街灯火衬着漫天斜阳,自有一番红尘烟火的况味。

    徐玠绷紧的心松了松。

    又是平安无事的一天。

    甚好。

    潘体乾、许承禄这两个大贪阉,能为还是有的,这胡同中,至少十来处他俩布下的暗线,比如那卖瓜小贩与晾衣老叟,便是潘体乾的亲信。

    方才,他们给徐玠递了暗号,表明一切如常。

    面上带着富家公子当有的倨傲神情,徐玠大摇大摆踏进人流,很快便来到胡同西首的一户人家,那四扇开的玄漆门上镶着瓦亮瓦亮的大铜钉,一看便知这家人挺有钱。

    一名长随晃着膀子上前拍门,前来应门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苍头,一见徐玠,那老苍头立时颤巍巍地躬下了腰“爷您总算回来了,老太太念叨一天了呢。”

    絮絮的语声,渐被阖起的门扇掩去。

    而当院门落锁的一刹,徐玠面上的倨傲早便散去,一脸肃然地向那老苍头打了个手势。

    老苍头也不说话,转头便引着他来到后院。

    相较于前院的逼仄,后院倒是颇为宽敞,只是空阔了些,无花无树,青砖倒是铺得平整,四周围墙亦砌得极高,墙头黛瓦上,血红的残阳兀自铺散着,却终究照不进这寂静的院落。

    到得此处,那两名长随并老苍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偌大的庭院之中,唯有暮风拂过的空寂声响。

    徐玠抬手整了整衣襟,旋即快步行至墙角一扇朱漆门前,躬身低语“姑姑,我回来了。”

    “咿哑”,朱门立时应声而启,一个青衣蓝裙、素帕包头的女子,缓步走了出来。

    “谢姑姑好。”徐玠举手行礼。

    若是红药在此,定会惊讶地张大了眼睛。

    那青衣女子,赫然是谢禄萍。

    这个周皇后身边最得用的大宫女,此时理应在行宫服侍主子,可她却出现在了城南这所普通的小院中,而徐玠见到她时,亦是毫不吃惊,似是对她的出现习以为常

    “五爷怎么才回来主子问了三回了都。”谢禄萍似是与徐玠颇熟,浅笑着嗔了一句。

    “姑姑见谅,我多绕了点路,如今正在紧要关头,小心些总不为过的。”徐玠规规矩矩地回道。

    这一刻,他不再是肆意张扬的徐家五郎,俊美的脸上,悬一抹温润的笑,晚风拂来、衣袂翩翩,俨然浊世佳公子。

    谢禄萍便掩袖道“得了,五爷在奴婢这儿可用不着这般,还请随奴婢进去回话吧。”

    语毕,伸臂做了个请的动作,礼数极为周到。

    徐玠应了个是,擦了擦这一路跑出来的热汗,拎着袍角随她进得门中。

    门后是极精致的一所花园,廊庑精洁、花木扶疏,一弯清溪如带,蜿蜒于错落的亭台间,水声潺潺,越添幽寂。

    谢禄萍将徐玠引到了花园东角。

    那里有一片颇大的花圃,此时,几朵异色月季正自盛放,花香潋滟,浓郁得风吹不化。再往前,是一座青石白栏铺就的板桥,桥下落英随流水,而在桥畔的朱漆栏边,一名锦衣贵妇正自倚栏闲坐,身旁侍立着一个白面无须的男子。

    “你来了。”遥见徐玠现身,那贵妇立时温温一笑,招手道“来,过来说话。”

    “是,皇后娘娘。”徐玠低应一声,迈着再规矩不过的步子,四平八稳行至周皇后身前,躬腰行礼。

    周皇后有些艰难地换了个姿势,一只手下意识地护住了高高隆起的腹部。

    这一胎,已然坐足了九个月。

    据那位神医说,发动就在这两日。

    周皇后丰腴的脸上,蕴满了温柔的笑意,微垂了眼眸,爱怜地轻抚着腹部。

    那里,正孕育着一个孩儿。

    她的孩儿。

    她的眼角湿润了起来。

    她有孩子了。

    完全地、纯粹地属于她的孩子,是她怀胎十月、与她血脉相连的亲生骨肉,而非从别人肚子里爬出来、唤她“母后”、却与她没有一丝一毫关系的孩子。

    周皇后将帕子拭了拭眼角。

    长这么大,她从未如此刻这般欢喜过。

    有时候,看着那肚皮鼓起一块,她就会觉得特别地神奇。

    神医说,那是孩子在那儿舞动手脚,想要早点出来呢。

    周皇后弯唇笑了出来。

    等了这么些年,她几乎已然绝望了,却不想,老天终是开了一回眼。

    这一切,多亏了眼前这翩翩少年郎。

    她抬起头,感激地看着徐玠。

    若非徐五郎给了方子,又说动建昭帝在坤宁宫呆了好几个月,她也坐不下这一胎。

    据那神医说,这一胎十有八、九是个男丁。

    周皇后的心底涨满了欢喜,连喉头都泛出丝丝甜意。

    大齐朝,就要有太子了。

    而她,便是太子嫡嫡亲的母后。

    从今往后,她再不用看着别人家的孩子黯然神伤了。

    周皇后微阖双目,深吸了一口气。

    花香和着暮夏的风,自鼻端沁至肺腑,让她整个人都通透了起来。

    她张开双眸,含笑向一旁的常若愚道“常公公,快给五郎挪个座儿。”

    徐玠忙谢过了,又朝常若愚打了个招呼“常公公也在呢。”

    常若愚微微躬身,表情严肃,亲自从旁边捧来了一张绣墩。

    “地方寒酸了些,好孩子,将就坐罢。”周皇后似是深为不能赐个好座儿而憾然着,柔声细语地说道。

    徐玠自是又谢了一通,告了个罪,方才撩袍坐下,两只手搭在膝前,老老实实地。

    “宫里现下是怎么个情形”周皇后柔声问道,将帕子向颊边拭了拭。

    虽然有风吹着,到底还在夏天,她穿得又多,此时便有些微汗。

    一旁的谢禄萍忙拾起案上的羽毛扇,动作轻柔地替她扇风,因怕风太凉,拿了块薄衾搭在她的肚子上,那一行一止,显是将皇后娘娘当成了水晶玻璃人儿,生恐动作一大,便碰碎了她。

    也不怪谢禄萍如此着紧。

    皇后娘娘的肚子,可牵系着整个大齐的未来。

    从去岁仲秋夜宴至此际夏末,近十个月战战兢兢地煎熬着,好几次都算错了日子,一时喜、一时忧,还要防着那些牛鬼蛇神,这日子实是太不易了。

    直到去年的九月末,周皇后才终是完全坐实了这一胎。

    而一待胎儿稳当,皇后娘娘便于上元节后离开了皇城,假行宫静养之机,神不知、鬼不觉地,便藏进了这所小院,安心养胎。

    为着这未出世的太子殿下,帝后二人把能调的人手都调出来了,明面上还得演一出“夫妻不合”的戏码,两卫更是暗中派来大批人手保护皇后娘娘,又不能露出人手调动的痕迹,那日子想必更难。

    好在,他们这边有个徐五爷,莫看这位徐五郎年仅十六,行事却大有章法,要钱出钱、要人有人,比如那位神医夫人,便是徐玠荐来的。

    说起这位神医夫人,那医术端是了得,谢禄萍觉着,太医院的太医们加在一起,也没人家厉害。

    除此之外,这二条胡同内外的“安保工作”,亦是徐五爷帮着潘、许两位完满起来的,如今看来,调派极为得当,二条胡同外松内紧,比那铁桶也不遑多让了。

    “回娘娘,宫里又有人手调动,主要是哕羽宫三殿下那里,另外,草民这里也拿到了一样挺有趣的玩意儿,只不好呈予娘娘跟前,娘娘恕罪。”徐玠低眉顺眼地说道。

    在周皇后面前,他例来秉持“乖巧懂事的好孩子”形象,唯在天人感应时,才会无伤大雅地抽抽那么一两下。

    周皇后闻言,面色微变,本能地将薄衾向怀里拢了拢,蹙眉问“这什么玩意儿,是你之前说的那脏东西么”

    “是,娘娘。草民已经把东西交给信得过的人了,那人乃江湖中人,手段非凡,约莫一两日之后也就能验出结果来了。”徐玠一派从容。

    那四套帐钩,他每样挑了一枚带了出来,交给了手下的人。

    以及,他之前用来换装的茶水铺子、车马行并另几家小店,都是他的产业,而里头的人手,则是他从各处搜罗并养着的。

    嗯,有钱就是这么任性。

    周皇后闻言,眼底飞快划过一丝戾气,咬着牙根儿道“这起子人是疯了么竟下得如此狠手她们就不怕死后下阿鼻地狱这么些年来陛下可是”

    她忽地咽下话头,提起帕子来拭了拭唇,神情亦随之一淡“罢了,好好的日子,没的说这些晦气事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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