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这件事情”以拉略问道,英诺森十二世十分关心这件事情,除了天主教国王近百年来第一次在对奥斯曼土耳其的战争中占据了上风之外,十字军的胜利也会带来无数钱财与人口,还有重要的港口与领地这对已经失去了法兰西与西班牙的教会来说,是很关键的。
“无论将来如何,”奥尔良公爵说“若是能够让这些大贵族的视线转向国外,路德维希一世肯定是愿意的。”
小欧根迅速且沉重地点了下头,小昂吉安公爵也露出了了然的神情,他之前已经完成了全部的历史课程,法兰西的国王如何能够集中王权还不是因为在百年战争与三十年战争中,为了履行义务,掠夺财富,侵占领地,法兰西的贵族们时常连着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不下战场,他们的领地由国王的官员代为管理,他们的骑士与士兵也越来越少,等他们疲惫不堪,想要回到家中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丧失了能让国王忌惮的能力。
波兰的大贵族为何能够轻而易举地选举与罢黜国王也是因为他们为了掳掠奴隶哥萨克人与鞑靼人,镇压农奴的叛乱,与其他贵族争锋,建起了仅属于自己的武装就是人们熟悉的翼骑兵,是的,闻名天下的翼骑兵并不是波兰的,也不是国王的,而是施拉赤塔们的。
在没有受伤之前,利奥波德一世就在积极地联系罗马教会与意大利的新王,意欲将这份伟大的事业当做诱饵,来诱骗国内的大贵族远走千里之外,在陌生的战场上消耗他们的士兵,而他,则可以乘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巩固与发展自己的力量,现在他已经可以说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大领主了,但等到这些大贵族回来之后,他们会发现无论是政界还是军队,他们都没了立足之地。
最妙的是,一旦采用这个办法,不由得这些贵族不动心,也挑不出任何错来,毕竟作为一个天主教国家,回应教会的呼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从道德与信仰上来说,毫无瑕疵哪怕他们自打十四世纪之后,从贵族到农奴,信什么的都有天主教头,新教徒,东zheng教徒,yis教徒,甚至对犹太人也十分友好
至于他们参加了十字军东征,是不是能够获得自己想要的大笔财富,看看曾经的三大骑士团,尤其是法兰西的圣殿骑士团,他们聚敛起来的可是连国王都要垂涎的钱财
特别要提一句的是,波兰的大贵族们近来对钱财格外敏感与急切,不为别的,只因为原先小麦的大买主法兰西正在从战争中逐渐摆脱出来,仅有的西班牙王位继承权战争不但进入了半冷却期,还是在法国之外的地方打的,法兰西本土、荷兰、佛兰德尔与洛林,还有阿美利加都已经种植大量的小麦、土豆与玉米,收成还相当不错,至少新的粮仓一直在不断地建起,对进口粮食的需求也就慢慢地降了下来。、
法兰西人可以没有波兰人的小麦,但波兰人却无法忍受没有法兰西人的瓷器、玻璃、蕾丝、珠宝但这些东西之所以被称之为奢侈品,就是因为它们价格昂贵,更不用说里面还有不少很容易损耗的东西,像是蕾丝几乎不能经水,玻璃与瓷器容易在清洗与使用过程中被碰坏,除了精致的珠宝之外不,这些珠宝也是需要维护的,维护费用不菲,但不做维护,黄金很快就会变得暗淡,宝石发乌,珍珠变黄,白银更是在几天里就会发黑。
这些都需要钱,而不是小麦。
当这些大贵族的代理人摇着头来向他们禀报的时候,他们别说有多生气了,但生气毫无作用,他们向路德维希一世申诉,或者说是逼迫他要求法国商人继续收购他们的小麦,却也收效甚微,不过就算路德维希一世可以做到,他也不会满足这些大贵族的yu望,不然怎么引着他们往自己想要的地方去呢
他一边“设法”说服了一些法国商人,让他们继续收购波兰的小麦,一边向这些大贵族说,自己正有意加入第十次十字军东征,来重新填满自己因为建立军队而变得空洞的内库,听他这样说,大贵族中立刻就有人心动了,一些人考虑了一番后,也觉得可以试试如果路德维希一世没受伤,这个计划可能已经进展到最后的阶段,他们可以在罗马看到花枝招展的翼骑兵。
“不过首要的事情还是要先将昂吉安公爵送到华沙。”奥尔良公爵说,一旦路德维希一世去世,那么他们要确保被选出的波兰国王依然是波旁,也即是亨利波旁,小昂吉安公爵也应当立刻作为他唯一的继承人出现在加冕仪式现场将来他要“继承”这个位置的时候,也会让人觉得合乎情理。
不然呢,那些居心叵测的人肯定会说,他不是个波兰人,在波兰国王加冕的时候,他都没有在场。
“我们怎么走”小欧根问道,他们要去波兰,必然要经过整个神圣罗马帝国,或是从贯穿动荡不安的匈牙利地区,又或是绕行法国,从北海乘船穿过丹麦与挪威,抵达瑞典后才往波兰去。
奥尔良公爵只沉吟了一会,就决定了“跟着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队伍走。”
使团在结束了一个任务后,跟随着自己或是盟友的军队走,直至下一个目的地,也不是没有的事情。哈布斯堡虽然正在衰弱,但为了皇帝的威严不受亵渎,选侯与奥地利人还是为这位皇帝陛下预备了一支大约五千人的军队,一路护送他从维也纳到罗马,也要从罗马回维也纳去。
五千人的军队即便是在战场上也能起到不小的威慑作用了,何况只是为了保障一小群人的安全呢他们的行程出乎意料的平静与安宁,也许是因为皇帝与其他选侯也暂时不想和法国人说话的缘故除了普鲁士国王威廉一世,他总是称奥尔良公爵为“最最好的亲家”又对小欧根喊“好一个前程无量的年轻人”虽然不认得小昂吉安公爵,但知道他是个波旁后,却也诚恳地说“每个波旁都被上帝爱着呢”
接着,他又与奥尔良公爵说了很多有关与大郡主的事情,再三感谢他将这样好的一个女儿嫁给了他儿子,他每天都要邀请公爵共进早餐、午餐与晚餐,还要一同狩猎,一起跳舞他们在布拉格一带分道扬镳的时候,威廉一世还以一个绝对不容许回绝的态度,强行将自己的近卫军留下了整整一半,也就是五百人,都是精干的小伙子,都上过战场,杀过人。
“这位陛下是发现了什么吧。”小欧根问。
“毫无疑问,”奥尔良公爵无奈地说“我之前还觉得腓特烈现在想起来,正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腓特烈与大郡主走过的那条路已经被人称之为阿多尼斯之路了,普鲁士王太子腓特烈的种种作为功不可没。
“小心”
走在他们前面的侍从突然大叫了一声,小欧根立刻握住了短枪,奥尔良公爵却一把拽住了他,把他狠狠往后拉去,差点就把他拉脱了臼,小欧根只来得及张开嘴,还没能提出疑问,就见到皎洁的月光突然一暗,一大蓬黑乎乎的东西正从高处倾泻而下,然后他才听见一声呼喊“倾倒粪便,行人避让”
意识到那些从空中飘落,地面溅起,沾得他们的靴子与长裤、斗篷的东西是什么之后,小欧根不由得发出半声诅咒,之所以说是半声,是因为熏天的臭气正在疯狂地涌入他们的嘴巴和鼻子,奥尔良公爵甚至咳嗽起来,他们身边的法国侍从都不免露出了恶心的神色。
为他们开路的侍从是布拉格人,倒是见惯不怪,不过他还是飞快地窜进了黑暗里,不多一会就拉了一个枯瘦的妇人下来,抡起刀鞘就狠劲儿抽打了起来,打得那个妇人尖叫不断小欧根看过去,借着银白色的月光,看到妇人的头上和脸上都是黑色的痕迹,他是见过受伤与死亡的,当然知道这是血迹,他向身边的人看了一眼,那个人立刻会意地上前,阻止了那个布拉格人,又分别给了他和那个妇人一枚银币。
小欧根这才松了口气,虽然非常不堪,令人不快,但还没到弄出人命的地步来。
他们小心翼翼地绕过了那个地方,才回到了他们暂时下榻的官邸。
“这是布拉格吧,”在和奥尔良公爵一起在寝室一旁的房间里洗浴的时候,在白雾蒸腾的水汽后面,小欧根忍不住说道“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布拉格距离维也纳只有八十法里,但他在维也纳的时候,几乎没注意到在日常生活方面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何止是奥林匹娅夫人觉得维也纳像巴黎,任何一个法国人,去过法国巴黎的人都会觉得维也纳像巴黎,如同回到了故国一般巴黎与凡尔赛有的东西,维也纳都有,通宵不眠的煤气灯,干净宽阔的街道,人车马分流,两侧茂密繁盛的行道树,小但精致的花园,整齐明丽的住宅区,辉煌的宫殿与威严的大教堂,完全的上下水系统,人人衣着华丽,举止高雅。
“现在你不觉得利奥波德一世一无是处了吧。”奥尔良公爵微不可觉地皱了皱眉,一整个布拉格居然找不出一个设备齐全的盥洗室,他们现在用的还是浴缸,浴缸里的水是派仆人们一点点从楼下端上来,然后倒在壁炉中的大锅里加热,倒在浴桶里给他们用的,这个浴桶显然历史悠久,公爵尽可能不去想它原先被派做什么用处,只受不了它的粗糙就算铺了丝绸,也能感觉到密密麻麻的小刺正戳着他的大腿。
“没有人能比我更清楚在巴黎与凡尔赛的公共设施上,国王陛下用了多少钱了。”奥尔良公爵说,一边咬牙切齿地用手臂把自己撑起来“这么说吧,用那笔钱来组建一支军队也足够了。”
“还是你的军队。”他又补充道。
小欧根情不自禁地露出了敬畏的神色。
“所以别以为你的父亲,我是说利奥波德一世一无是处,事实上,如果他出生的更早些或是更晚些,他会是个好皇帝的。”
奥尔良公爵讲道“你以为任何一位君主,领主或是官员都能做出如维也纳那样的赝品吗大错特错,蠢孩子,我的兄长当时用的可是自己的钱,利奥波德一世也是,但那些人,如果给他们一个巧立名目的机会,他们自然喜不自胜,但你要说,这笔钱要用到民生上,抱歉,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们之中若是有人愿意用到军队里,又或是拿来支付官员的薪水,都可以说是一个好人了,最后多半都是用来填满他们个人的欲壑。”
小欧根没说话。
“八十法里,”奥尔良公爵说“就足以改变不,让许多东西保持原样了。”
“但难道他们不会感到内疚吗”小欧根问道“明明他们可以让他们的子民过得更好。”
“那些卑微的平民过得如何,”奥尔良公爵冷静又残酷地说“和他们有一个子儿的关系吗他们为什么要关心这种既不会让他们飞黄腾达,也不会让他们财源广进的小事”
小欧根知道公爵说得对,但他还是想起了维也纳不眠的黑夜,还有那些特意跑来,为利奥波德一世送行的普通人,他们不是官员,不是贵族,虽然衣着整齐但也看得出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在交通不够便利的时代,哪怕他们居住的地方可以说是维也纳的郊外,也需要不少时间和钱,但他们还是来了,拥堵在维也纳的街头。
布拉格距离维也纳只有八十法里。
小欧根突然有点明白路易十四的意思了,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是绝对不会理解太阳王与王弟对利奥波德一世的赞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