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子初在房中静养,整整三日都未出门。
旭风与纪辰等少年偶尔会过来跟她说会儿话,大抵也是说些江清他们眼下正在商议去岱山的事。
陆茗儿在少年们的劝解下,对陆知临的纠结少了几分,不过听旭风说,二人见了面气氛还是有些别扭,江清不让他掺合,总是将他拖回去骂一顿,有时候还会连累纪辰和贾克一起挨骂。
七七八八的事,一听而过。
薛子初心情,有些低落。
自从她醒过来,就没再见过华东君。
身份说开之后,她憋着好几日都没出去,他就真的也一直没来看她。
她不禁有些心绪心虚。
毕竟对于他,其他事情她至少没有那么愧疚,但当年她扮作男儿之身入了剑顶阁的门后,因做过他的徒弟,曾害他平白遭受过流言蜚语,是事实。
后来因故随毕城去了南疆,离开了师门,江湖传言甚是难听,又害的他平白遭人嘲笑,这些虽都有苦衷,但却也是事实。
她想,也许前些时日,他处处护着她的那些明明已经很亲近了的感觉,或许只是自己是选择性逃避过往的擅自多想。
又或者,根本就是她自作多情了。
听贾克说他这几日经常出门,不过因他总是独来独往,所以他们几个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什么。
还听说这两日他看起来似乎较往常更为沉闷,贾克同他打招呼有时他都不理。
她想,也许是在为了幕后之人与他关系匪浅,他有些郁闷吧。
不过,虽然那一日她自知,在他出手拦自己的那一刻,自己一时冲动,有些怨忿,对他的态度便有些不太好。
但到底,至少她也是为他受的伤,他竟然一次也不来看自己。
今日天气晴好,阳光明媚,薛子初终于还是没忍住出了门。
在青云派不似江左盟,她住的客房与华东君的是两处院子,相隔甚远。
可出了门,她的脚就跟不听使唤似的,不自觉便向那个人所住院落的方向走去。
说来也是正巧,她刚走到他的院门前,华东君正好推门出来。
撞上他的目光,她微微愣了愣,继而下意识的躲开。
她突然出现在眼前,对于华东君而言,似乎也是猝不及防。
稍作停顿,他道
“找我”
语气平淡,平静。
薛子初闻言,不知此刻该如何作答,低了低头。
接着便见华东君走了出来。
在她面前站定,他问
“伤无大碍了”
“嗯。”
薛子初点了点头。
他又道“以后再遇到同样的事,你再不必如此了。”
薛子初又点了点头。
再然后,便听他继续说了句
“既如此,便回去休息吧。”
说完,他便从她身旁走了过去。
对于其他,只字未说。
虽然她知道,她就是他从前那个扮作男儿身的徒弟这件事,他应当也是早就猜出了,前些时日她也止不一次的想过,二人若有一天相认,无论在何种情况下,就算不至于悲喜交加,但至少,也不应当是这样的平静而平淡。
遂,她有些失落,失望,甚至有些委屈。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了院门外。
薛子初突然眼眶就红了。
最怕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温情,一瞬间被击垮一般。
十二年前。
岱山初春,层峦嫩绿新生,飞瀑直泻千尺,石阶蜿蜒,通往一片红墙黛瓦。
两个背着小包袱的少年,一高一矮,随着一群同龄的孩子,在几个统一着淡蓝色弟子服之人的带领下,一同踏进了一座古朴肃穆的院子。
院门前的匾额上,刻着铿锵有力的三个大字剑顶阁
矮一些的肤白面润,明眸朱唇,可谓生的极为俊俏,一路紧抓着高一些少年的衣袖,怯生生的打量着周围,小声道
“哥哥,这里的人会不会很凶啊,万一我什么都学不会,到时候被赶走怎么办”
高一些的少年身姿笔挺,长相也十分俊朗,闻言,他斜了他一眼,颇为不耐烦道
“阿初你都问了八百遍了,什么都学不会,那你就等着被母亲抓回去吧”
闻言,阿初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继而撅起嘴道
“不不,我不要回去,母亲会把我”
“嘘”
突然被兄长瞪了一眼,阿初反应过来什么,急忙捂住嘴,慌张之余还绊了一脚险些跌倒
哥哥见状,一脸恨铁不成钢
“听说剑顶阁是天下剑术最厉害的门派,只要留下来受几年教导,再笨的也能学成。”
见阿初当即讪讪的垂下了头,哥哥躇眉,又小声道
“好啦,平日多用功,你肯定也能学成的,不过要记住,你现在可是个男孩子,注意言行举止,不准扭捏,更不要动不动就哭。”
闻言,阿初扬起脸,认真且用力的点点头
“嗯我记住了”
阿初,名为薛子初,是年十四岁,实则,是一位扮男装的女娃
另一位,是她的兄长,名为江清,是年十五岁,二人是并无血缘关系的兄妹。
剑顶阁,当今武林剑宗派系之首,满门名士,威望极高,据百年规矩,新收弟子需接受入门考核,三个月为期,训练结束,成绩合格,方能入门成为正式弟子
薛子初父母早亡,自幼被江清一家收养,因少了几分聪慧,虽未遭过江父母的虐待,但也并不十分被喜欢,就连眼前这兄长,平日里也常常满是嫌弃。
初长成的少女娉婷馥郁,相貌上佳,被一户有钱人家看中,欲纳为妾,养父母喜闻乐见,她几番拒绝。
恰逢江清离家学艺,几番挣扎未果后,便死缠烂打的求兄长带她一起逃了出来。
因习武本清苦,剑顶阁的日常,更为严苛,遂此派从不收女弟子,无计可施之下,为了能带在身边照应,并一同有个落脚的地方,江清便只好要她女扮男装,随着他混了进来。
一众少年随着几位蓝衫弟子行至院中,站定,听完简单的训话,发了弟子服,便又直接被带去了房舍进行安顿
整个过程,简洁,平淡,竟连个像样的入门仪式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