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遵旨”
北衙都尉郑世,匆匆领命而去。
这件事情绝不好查,今日这一回,崔杼以死刺齐君,背后不知是多少年的准备。
那幕后之人,怎会轻易留下痕迹
崔杼死得干干净净,连神魂都崩解了,已经无法从他身上得到任何信息。
而他能够进入囚电军这样的精锐齐君里,在凶名赫赫的齐之九卒中,做到副将这样的职务,并且得到囚电军统帅修远的器重此非一朝一夕之功。
他可以进入到黄河之会的最后名单里,更是不简单。
这不仅仅是实力,也一定需要背景清白才行。
须知就连那些来现场观礼的普通百姓,也都是上溯几代都身家清白的齐人。姜望若不是有重玄家背书,又有晏抚助推,要想上这个名单,也很艰难。
毕竟国之天骄若是不忠于国,那就是国之笑柄。
崔杼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找到机会对齐帝刺出那一记投枪。
这背后的无数个环节,都有可能被人施加影响这是齐帝震怒的原因,也是文武百官惶恐的原因。对前者来说,每一个有可能被影响的环节,都有可能潜藏着逆党。对后者来说,每一个“可能”,都有可能牵连到他们,无论他们干不干净。
郑世必须要抓紧自此之后的每一息时间,在对方抹掉所有痕迹之前,找到真相,挖出残党。
同样是追查线索,都城巡检府和宫里那些宦官的手段,自是不一样。
前者直承皇帝之命,但也要受政事堂的监督,行事在规矩之内。
后者则只承皇命,一切只忠于皇帝的喜怒,撒起野来,无边无界。尤其是在齐帝震怒如此的时候。
可以说,姜望今日冒险的这一次谏言,不知让多少人免于风险。
一朝尽得人心
很多人嘴上不方便说,心里却会记下这份人情。
将行刺案交给郑世负责之后,齐帝坐回龙椅“众卿家且平身,大师之礼未毕,不急着走。”
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文武百官默默起身。
又听皇帝说道“此次黄河之会,外楼境中,重玄遵秀出群伦。内府境中,姜望独领风骚。此二者,国之天骄也,众所共见。”
“此外,计昭南为政事堂所共推,皆许为而立之下第一人。朕亦嘉之。”
“此三人,当代表我大齐,出征黄河之会。国之荣辱,系于一身,不可松懈。”
姜望、重玄遵、计昭南,都躬身行礼“愿为大齐效死”
要说当今齐帝信重一个人的时候,是真的“恩宠无加”。
就连在今日如此震怒的时候,也能给姜望进谏的机会,甚至不去计较他的冒犯。
此刻看着场上这三位“国之天骄”,他满意地说道“国有天骄,朕不能不赏。韩令”
韩令往前一步,提声道“兹计昭南、重玄遵、姜望三人,赐皇朝秘术各一部,同境之内自选
赐天子内库法器一件,同境之内自选
此外,焚香三日之后,请至温泉宫,当以天浴
五日之后,且往点将台,将由强者指点战斗技艺,为期五日
望诸卿勉力,备战观河台。钦此”
无论是皇朝秘术还是天子内库的法器,都已经极其珍贵。
而温泉宫、点将台,更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地方。更别说天子派出来指点战斗技艺的强者,又该是什么级别
这还只是出征观河台,并未展旗
天子之恩赏,的确无以复加。
姜望、重玄遵、计昭南齐齐行礼,除了肝脑涂地之外,也的确说不出其它的话来。
韩令宣旨之后,齐帝才抬了抬手,示意“大师之礼”结束。
于是皇帝皇后移驾,几位皇子皇女随行。
而文武百官,也都依次散去。
唯独韩令,走到广场上来,对姜望三人说道“皇朝秘术和天子内库法器,这十日内任一时间,你们都可来取。不如先回去想好自己需要什么。”
计昭南点了点头。
说实话,这两样对他的吸引力并不大。作为军神弟子,他想要的、需要的,全都有了。
重玄遵则噙着笑道“有劳公公了。”
身为重玄氏嫡子,他也什么都不缺。
唯独姜望,诚恳握住韩令的手,动情地说道“我一定好好想想”
韩令
“诸位都是国之天骄,是我大齐的骄傲,韩某将焚香以待。”他笑道。
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转身离去。
计昭南对着姜望笑了笑,然后并不看重玄遵一眼,径自离去了。
重玄遵则打量着姜望,好像才要认识他“我们是不是见过”
不得不说,这种冠绝临淄的人物,对你表示亲近态度的时候,那种魅力几乎是无法抗拒的。
“当然在去年的稷门外,我跟姜青羊送你来着”重玄胜的声音适时响起,满脸是笑“兄长破关而出,风采照人,真叫愚弟欢喜在齐阳战场上负的那些伤,好像都值得了”
姜望无言
你身上受的那点伤,你现在还找得到吗
重玄遵也笑了。
他不笑的时候,是临风玉树。他笑的时候,是满树梨花。
“你对为兄的好,为兄都记着。真不知如何回报”
重玄胜笑得更灿烂,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把家主之位让给我,如何”
饶是重玄遵冠绝临淄,也一时没能接住话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怎么会有这种毫无意义的屁话
“我是说。”重玄胜不厌其烦,笑道“兄长不知道怎么回报的话,不如把家主之位让给我。咱们这也是一桩佳话”
重玄遵沉默了片刻,伸手拍了拍重玄胜的肩膀“阿胜,你多勉力。”
这话他接不下去,索性不接了。对胖弟弟表示了一番鼓励,便转身离去。
重玄胜在他身后喊道“兄长,不着急,你现在刚出来,还不了解情况,不妨慢慢考虑我还很年轻,可以等”
重玄遵并不回头,只用拿着书的手往后招了招,笑道“那你慢慢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