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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章 彼时此时
    姜望自高处缓步走下时。

    邓旗正看着他。

    雪国那位谢哀,倒在地上,只一息尚存。

    身前洒了一地冰棱般的碎片那是她被击碎的剑。

    可见确实是尽力了。

    这样美极哀极天生让人怜惜的美人,邓旗对起阵来也是毫不手软,堪称辣手摧花的典范。

    观战席上的赫连云云,自然是看得笑眼弯弯。

    隔壁演武台的黄舍利,则是深恨不已,早就以眼神警告过邓旗好几回了。台上胜负自然是各凭手段,不必留情。但胜负已定之后,你好歹给美人一个体面啊扶一下人家不行吗给人家披一件外衣怎么了

    当然,若是邓旗真的那么做了。黄舍利又免不了觉得此人居心叵测,孟浪无耻。

    总之黄姑娘心善,见不得美人受苦。

    唯一可惜的是

    邓旗压根不曾往她那边看一眼,从始至终都盯着齐楚天骄之战,当然也关注不到她的威胁眼神。

    气得黄舍利

    也只好去看齐楚天骄之战。

    视线从一个讨厌鬼身上,移到另一个讨厌鬼身上。

    当然,这一战看完之后,算是单方面解除了“误会”,齐国的讨厌鬼已经不那么讨厌了。

    牧国的讨厌鬼则依然讨厌。并且每看一眼雪国美人谢哀的惨状,就觉得牧国那人更讨厌。

    戴那么丑的面具,人肯定更丑

    很难说邓旗有没有感受到荆国黄舍利的敌意,但他肯定是完全不在乎的。

    他今日要在黄河之会夺魁,内府场上的所有人,都是对手。

    除了姜三哥。

    他既希望姜望能够走到最后,与他会师决赛,又不愿与姜望同台相斗。

    心中感受,实在复杂。

    整个八进四的四场战斗里,最先结束的战斗,就是邓旗与谢哀。

    其次才是黄舍利与触悯。

    姜望战胜项北,在结束战斗的速度上,却是排到了第三。

    当然,以分量而论,齐楚天骄之战,无疑远超其它。

    姜望锋芒毕露的姿态,邓旗没有错过。

    许象乾声嘶力竭的高喊,他也听在耳里。

    厚重的青铜面具之下,没人看得到他的表情。

    不知怎么的,这当世规格最高的列国天骄之战,却让他想到了几年前那座小城里的比赛。

    那是三城论道。

    他那会还只想混吃等死,对一切都没有什么指望,请了十几个大汉在场外给姜三哥喊口号。

    还竖了两杆大旗呢

    花金子专门请人题的字

    比这高额头单单一个破锣嗓子的规格,不知道高到哪里去。

    彼时的姜三哥,也是在争魁。

    两个魁首的分量,自然是天壤之别,完全不存在比较的空间。

    但玄奇的是,站在台上的那个人,还是那个人。

    在看着的这个人,还是这个人。

    这真好,可也真让人难过。

    好的是他还在,他还是他。

    难过的是

    当年当日的那些人,那些有趣的、麻烦的、讨人嫌的生动活泼形形色色的人,只剩下站在演武台上的这两个。

    就连带着自己逃离枫林城的邓叔,也不在了。

    彼时此时,真似梦一场。

    彼时自己在台下笑看着,只当做一场游戏。哪怕对那时候的姜三哥来说,那一场也关乎前途命运

    此时。

    自己也站到了台上,感受着站在台上的重量。

    他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这座演武台上来的,所以他更能够理解,当初那个坚定勇毅的姜三哥,是怎么走到的如今。

    太难了

    化名邓旗的赵汝成,忍不住想,有人知道他有多难吗

    现在他静静看着这青衫身影,想哭又想笑。

    眼泪自是不必再流了。

    想笑则是因为

    姜三哥现在很好,很有出息,比谁都不差了。

    更重要的是,他找到了新的前途,结交了新的朋友。胜利时有人为他欢呼,失败时有人安慰。

    这真的很好。

    赵汝成沉默着。把所有的心事,都藏在冰冷的青铜面具下面。见得姜望的视线似要移过来,立即若无其事地挪开了目光,看向台上的最后一场战斗。

    视线是有重量的。

    而神魂之力不断加强,又修成了乾阳之瞳后

    姜望已经能够感受那重量。

    所以牧国天骄虽然转头转得从容自然,姜望还是感受到了他的注视。

    只是不知道,那高度凝聚、片刻也不放松的眼神,是对于对手的观察,还是

    希望是痛苦的根源。

    但如果没有希望,那从深渊里走出来的人生,要怎么继续

    姜望不让自己去想,又忍不住去想。

    终归是结束了战斗,赢下强敌,拿到四强名额,心神短暂地放开了。才会有这样不切实际的折磨。

    他也看向场上的最后一战,收束心神于战斗中,认真地观察对手。

    先赢一步,就是有这样的优势在。他不可能不把握。

    至于其它事情,就等赛后再验证

    八进四的战斗里,唯一还在继续的,就是秦国秦至臻对阵雍国北宫恪。

    按理说这场战斗,才是赛前人们觉得会最快结束的一场战斗。

    无它,太上皇战死、外战接连失利的雍国,其实力早已不被列国认可。别说跟夏国比,就是跟锁国极寒之地的雪国比起来,也没多少人会觉得雍国更强。

    虽说有墨门的支持、雍国又在大变革中,但毕竟效果也还没怎么见着

    而秦国是毋庸置疑的霸主国。

    前一场外楼之争,甘长安虽然止步于八强。但在和斗昭的战斗中,也展示了自己强大的实力。

    且其人年龄只有十九岁,否决和神游都是非常强大的神通,因缘刀术也是掌握得炉火纯青,天资无可挑剔。

    那么到了内府场,同样出大秦帝国的秦至臻,也绝不至于打一个雍国天骄还费力才是。

    但真正看到这场战斗,也就能够明白为什么了。

    场上的北宫恪,正展现着非常强大的杀法,手持双股剑,倏忽来去,如游雷走电,剑气之盛,笼罩整个演武场。

    当然这不是战斗能够持续这么久的原因。

    原因在于秦至臻。

    他站在那里,像一块沉默的礁石。一言不发,一点表情都没有。

    只是出拳,出拳,出拳。

    剑来出拳,人来出拳,道术轰来也出拳。

    从始至终,他就站在那里,一步未移,只守不攻。

    似乎是铁了心,要让对手尽情展现自己。

    这太托大了

    黄河之会上,谁不是天骄

    站上演武台,无非争胜而已。给对手展示的机会,那通常是长辈指点晚辈,师父指点徒弟才会发生的事情。

    霸主国半途翻下战车的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若是项北行此事,倒也很符合他一贯骄狂的形象。

    但偏偏这样做的人是秦至臻。

    从他脸上看不到任何揶揄、轻蔑。

    他只有沉默的拳头,以近乎恒定的速度打出,接下所有攻击。

    也经受着,所有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