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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太极血图
    卦师反应极快,几乎是在狂风骤起的同时,就引动了石柱所结的大阵。

    这些石柱,初时看来暗沉粗糙,此时生出反应,那石柱之上的人物浮雕,也就瞬间清晰起来。

    是贩夫走卒,是书生豪侠。

    每根石柱上的图景都不相同。

    四十九根石柱,齐放炽白之光。

    炽光如线,交织成网,将余北斗和地上的刘淮困锁其间。

    这炽光暴烈,却不让人感到炙热,反而只有无尽的森冷。

    有悲歌之声,如神悲。有哀恸之声,如鬼泣。

    天地如囚笼,锁神锁鬼不得出

    恨极矣

    轰隆隆

    洞窟之内,神哭鬼泣。洞窟之外的乱石谷,也是巨变骤生。

    郑肥李瘦刚被丢出洞外,乱石谷的天然大阵,就已经被启动。

    谷中一阵,洞中一阵。

    卦师回望一眼洞外之阵,便知郑老三李老四已经指望不上。只是他在进窟之前,明明也在乱石谷中做了手脚,此时却完全反应不过来。在对这座天然大阵的争夺中,他无疑落在下风

    再次看向余北斗,眼神愈发戒备。

    而盘坐半空的余北斗,瞧着这洞内之阵,也皱起了眉头“天地如笼祭血锁命之阵”

    他叹息一声“你在这条错误的路上已是渐行渐远”

    这话显然激怒了卦师,他恨声道“你若是对的,何以天下无立身之地,何以世间再不传命占之术,何以像狗一样被人赶出临淄”

    他眸中映血,左手已托起一座小巧的石质祭台,阴风回绕,凶威骤起。

    余北斗并不说话,只移动剑指,遥遥点向卦师。

    这便是他的回答

    这个幽暗洞窟的穹顶,霎时间出现点点闪烁繁星。

    斗转星移之间,以卦师为中心,方圆大约三寸的区域,似乎晃动了一下。

    这“晃动”持续得极短暂,几乎难以察觉。但是当它稳定下来之时,卦师赫然发现,他已经身在阵中

    那四十九根石柱,上抵穹顶,下接地面。灿白炽光成网,封锁一切空隙,甚至网罩红尘、断绝因果。

    可却连他,也一并锁了起来

    但见石柱为石牢,将这余北斗、刘淮、卦师,一并囚禁。

    在此等情况之下,祭血锁命阵的许多杀招都不能使用

    因为他亦在阵中。

    卦师二话不说,举起左手的石质祭台,便向余北斗砸去。

    简直像是街头泼皮斗殴,却是此时最有力、最直接的攻击。

    小巧的石质祭台,内中自有天地,有诵经声、有叫卖声、有啼哭声、有怒吼声万般人声混如潮,世间百态在其中。

    祭台之上,涌动着浓郁的血光,给人以一种邪异、惨烈的感觉。小小一方祭台,好像侵夺了整个天地。

    而余北斗一直捏着印决的左手,此刻五指舒展开来,猛地翻转。

    于是天翻地覆。

    卦师手里的那石质祭台,明明是砸向余北斗,但却落在了相反的方向,越是用力,越是拉远。

    明明是他拿着祭台砸余北斗,但现状却是祭台带着他的手往外拉

    这种颠倒的错位感让人心生烦恶,头晕目眩。

    “那胖子和瘦子身上,有平衡之血,是也不是”余北斗淡声问道“你想用他们在关键时刻替死,我岂能让你如愿这先天离乱阵,够他们折腾很久了。”

    卦师左手挣扎着将那石质祭台往回掰,右手曲起四指,只以食指竖直,食指指尖在眉心一划,拉出一条两寸长的血线来,狞声道“你以为你能算尽一切未必事事能如你意”

    他眉心的这道两寸长血线,竟然突兀一转,在他的眉心,形成了一个血圆。

    血圆之中,一道黄色的线如灵蛇游出,扭曲着分割此圆。而后又在左下右上的对称位置,出现了两个幽黑色的圆点

    一张血色的太极图,就这样印在了他的眉心上。瞧来既邪恶,又神圣,既直接,又玄奥。矛盾难言,却无比强大。

    不,不对。

    这张血色的太极图,并不在卦师的眉心。

    因为余北斗的左手,不知何时已经按上了他的额头。

    而这明明应该印在卦师额头的血色太极图,竟然印在了余北斗的手背之上

    物换星移,神乎其技

    余北斗的手背轻轻一颤,便将这血色太极图弹起,口吐一气如白虹,将此图贯穿打碎。

    “你竟然还演出了太极血图”余北斗的声音愈发淡漠了“泥足深陷,已有万死之罪

    卦师看着那崩碎的太极血图,那是他苦心孤诣的心血之作,也是倚为根本手段的杀手锏,一时目眦欲裂

    “沐猴而冠却自诩正义,只言片语便定人罪”他面容狰狞地看着余北斗“你个老不死的以为你是谁”

    此时的他,全无半分宁和。

    那朴素简单的文士服,此时与他极不相衬。

    说明他已经不能顾忌自己的气质,或者说不愿。

    咔嚓。

    他抓着那方石质祭台的左手,五根指骨同时折断

    其用力竟如此

    而终于一把将这祭台拉了回来,砸向余北斗的面门。

    他的愤怒,他的痛苦,他的仇恨,都如此清晰,且如此深刻。

    他要杀余北斗,是折了指骨也要去杀,断了双腿也要去杀,谁都无法阻止、什么事情都不能够改变的决意

    “我是谁”余北斗却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他,淡声道“我是余北斗,上承先命,后绝来途。命占之术,当自我而终。”

    伸手只一探,无比自然随意,竟已将卦师手里的祭台夺下。反手一甩,这石质祭台便轰然砸落,血光弥漫,砸向那一直默默躺在地上的刘淮

    明明是卦师布下的祭血锁命阵,余北斗倒像是成了此间主人,一派从容。指东打西,轻松压制卦师,还要顺手给血魔一下。

    脖颈创口仍在汩汩流血、仿佛对一切都无所知觉的刘淮,便在此刻,睁开了他的眼睛

    那方石质祭台,就此停在他的面门前,不得再进。俄而,竟像是被什么力量所侵蚀,碎为石粉,被风吹走。

    刘淮便隔着这正被吹开的飘洒石粉,与余北斗对视。

    他睁眼即流泪,流的是血泪。

    血泪顺着眼角淌下,在他苍白的脸上蜿蜒成血蛇。

    “桀桀桀”

    他发出沙哑的怪笑“既自你终,你当死矣”

    余北斗既然要追溯源头,最大程度消灭灭情绝欲血魔功,血魔也自然能从源头索取更多力量,这是他之所以能够对抗余北斗的本钱。余北斗一分出力量来对付卦师,他便迅速恢复了自由。只是他也并非混沌只剩本能,之所以还故意伪装,只为了等卦师消耗余北斗更多力量。

    但余北斗既然已经发现,那也没有什么别的好说。

    唯杀而已。

    在沙哑的怪笑声中,他眼角淌下的两条血蛇,腾然而起,血光一闪,已是不见

    余北斗面色不改,从容并剑指自面门前划过,一条血蛇直接被剖开切碎。

    但他盘坐半空的身躯,也禁不住摇晃了一下,后脑勺的位置高高鼓起,却是另一条血蛇已经钻入其中,正在疯狂侵蚀。

    这一手血泪化血蛇,瞧来并不煊赫。甚至远不如卦师鼓捣出的种种声势。但它的可怕,完全能够在余北斗身上体现清晰。

    此时此刻,余北斗的眼睛、鼻孔、嘴唇、耳朵,全都流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