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这一声巨响,仿佛直接砸在了每一个观众的心头,让整个体育场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没有人看清楚刚刚那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发现,明明已经被逼入死角,明明已经全无还手之力,但就在即将受到最沉重打击的那一刻,他突然停止停止后退,双手上扬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圆弧,身体一挺,潘镇基的身体就在空中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风车,随即远远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高景亮“太极!”的惊呼还在耳边回响,所有人回过神来,就看见潘镇基死死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而胡科,就站在他身外两三米的地方,双腿发抖,身体摇摇欲坠,但腰板却挺得笔直,头颅高高扬起,恍如一个干刚从漫天硝烟中走出来的战神,巍峨耸立,坚毅不屈!
赢了,他居然赢了!在这种绝境之下,匪夷所思地将对手一击ko!这是何等的惊天逆转,这是何等的疯狂!
“啊——”不知道是谁,率先发出一怔饿狼般的长嚎,一瞬间,山呼海啸的呐喊和嘶吼,从体育场,从常山,从全国,从世界各个角落,猛然爆发出来,整个世界,都笼罩在近乎疯狂的气氛之中。此时此刻,人们已经无法组织任何语言,他们只能疯狂地跳动着,只能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膛,只能用从心底发出来的怒吼和丝毫,表达这一刻澎湃的心情,表达对那个在场上绝不退缩、决不放弃的斗士的敬仰!
这才是格斗的真正精神!
这一刻,他就是这个世界的王者!
看台上,吴小玲死死趴在眼前的栏杆上,整个身体都在剧烈发抖,拼命地向台下挥手,却已经泣不成声。他的旁边,王老头儿涕泪交流,却是满脸笑容,满脸自豪,脸上胡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恨不能指着胡科告诉全世界:这是老子的徒弟!这是老子教出来的徒弟!
看台下,除了大败亏输的棒国队面沉似水,就连世界联队的队员和教练团队,都悚然动容,情不自禁地站起来朝着台上热烈鼓掌。同时,他们的目光也前所未有地凝重。如果这个队伍都有这样的体力,都有这样的技法,都有这样的精神,那么接下来的战斗……
欢呼声和呐喊声整整持续了十几分钟,直到潘镇基被抬下场,直到胡科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下擂台,走到等待区,和队友们紧紧拥抱在一起,才在爆发出更加激烈的掌声之后,渐渐低了下去,但那嗡嗡嗡的兴奋讨论声,却久久没有平息。几乎每一个亲眼看到这场战斗的人,都在回味着刚才那水平不见得多高,却只靠着一股精神就能感动几乎所有人的战斗。
但只有毕晶和身边的队友们才知道,此刻的胡科有多么虚弱。就在和队友们拥抱在一起的时候,胡科整个身体都在像打摆子一样,不停地颤抖,他的身体几乎是挂在队友们身上,双腿软得如同面条一样,如果不是大家扶着,他几乎当场就得瘫软到地上。
“他妈的!他妈的!居然赢了!”毕晶兴奋得上窜下跳,语无伦次地大喊,“你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做到的啊!”
胡科被队友们搀扶着坐在椅子上,虚弱地笑了一声,却没有说话。这时候,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解释那么多了。
好在毕晶也并不是真的要问,而且,很快就有人作出了解答。比赛结束之后,画面很快就回到了演播室,老k和高景亮出现在大屏幕上。
“真是,真是不可思议的一战。”即使已经过了很长时间,高景亮仍然激动得不能自持,“想不到战斗回忆这样的方式结束!好一手漂亮的诱敌深入,好一手漂亮的太极!”
高景亮身边的老k现在仍然处于震撼到难以思考的状态,听见高景亮的话,只是下意识接了一句:“诱敌深入?哦,诱敌深入,诶?诱敌深入?”一连重复了好几次同一个词,才好像如梦方醒:“你是说,刚刚胡科只是诱敌深入,他的败退,是假的?”
“我也是到最后一刻,在胡科就要被那一记鞭腿踢中的时候才发现这一点的。”高景亮微微苦笑一声,按下了重播键,“让我们来复一下盘。”
画面中,潘镇基围着胡科,疾进急退,不断挑逗着胡科。胡科却反应迟钝,不断缩小自己的防守圈子,视乎已经无力反击。
“大家看,胡科的防守圈子不断缩小,活动范围只限于身边两米之内,即使对手露出破绽也不进行追击。”高景亮的电子笔在画面上指点着,圈画着,“这说明他的体力确实已经透支得很厉害,及时经过连续几次休息,也没有恢复过来,所以不得不借着缩小活动范围和减少攻击,来降低体力消耗。这说明他的战略就是防守反击,同时也说明他对自己的处境和状态有着清醒的认识,这是他在引诱对手主动出击,可惜我们抱着先入为主的态度,认为他已经无力支撑了。其实……”高景亮叹口气,“其实我们都被他骗了!”
画面中潘镇基仍然在游斗。高景亮又叹口气:“但是潘镇基显然很机警也很谨慎,他没有上当,并没有急于强攻,而是稳扎稳打,按照既定战术,想依靠自己刚上场体力充沛的优势消耗对手。所以,大家看,胡科开始后退,并且做出种种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的假象。”
画面中的胡科果然在不断后退,老k现在已经恢复了思考能力,大惑不解道:“你是说,这一切都是假的?”
“对!”高景亮斩钉截铁,手中的电子笔继续在画面上指点,“大家看,胡科在这一系列动作中,虽然看上去不断败退,也不断受到打击。但如果仔细看的话,他虽然在后退,但步法却没有乱,闪避和格挡也很及时、甚至可以说恰到好处,这个阶段,他并没有受到任何致命打击,所有重拳重腿,都被他以种种方法化解了。”
随着高景亮的解说,一副胡科的后退路线和躲避格挡招数,清晰地展示在老k和观众面前。
“紧接下来,就是第三阶段。”高景亮的声音显得很凝重,“这个阶段对胡科而言,是最危险的阶段,也是他预谋反击的开始。他必须做出更加难以支撑的假象,你看,他的身体都发抖了,出拳也没什么力量,步伐都开始虚弱散乱了,而对手的打击也接踵而至,他的腹部、胸部、肩部,都遭受到了重击,从赛后的结果看,这是他更进一步诱敌之策。但同时,他又必须保证在步伐散乱并遭受打击的情况下,不露出致命的破绽,被对手趁虚而入,一击致命。这个阶段,是他最艰难的时刻,撑不过去,唯一的结果就是被对手彻底击败。”
“也就是说,双方都在等。潘镇基在等胡科体力彻底耗尽,而胡科,则在等自己假做体力完全耗尽后,对手全力进攻时露出破绽。”高景亮长长出了口气,“幸运的是,胡科终于等到了。”
老k也送了一口气,但随即又问出了萦绕在几乎所有人心头的疑问:“可是……可是万一他等不到,或者对方完全在进攻时露出破绽呢?他岂不是在赌?”
“赌?对,是有一点赌博的成分,但哪一次格斗没有一点赌的成分呢?”高景亮笑起来,“可是你别忘了,胡科的对手是谁?他们练的功夫是什么,他们进攻的手段有哪些,这都不是无迹可寻的。何况这么长时间的颤抖,胡科难道就只是看着?不,他一定在熟悉对手的路数,寻找对手的进攻风格和手段。我相信,他早就考虑到了最后的应对,所以,这可以说是赌,但又不完全是赌。而且就算是赌,他也赌对了——你们看,最后胡科的动作。”
经过一次次暂停讲解,画面终于到了最后时刻,胡科在踉跄着接连后退,几乎已经被逼到了死角,他的脚步显得很虚浮,很散乱,而他的双手好像已经举不起来,只在小腹上下形成一个圆弧。
“看到没有,他的脚步乱,却不慌,他的双手只护住了下盘,上盘却露出极大破绽,这完全是在引诱对手用他最擅长的腿法,攻击自己的头部胸部!”高景亮的声音好像在叹息,又好像在赞美,“可是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脚步在最后几步的时候突然变得稳定有力,而他双手摆出来那个姿势,实际上是变种的太极拳起手式!”
“太极?”老k一愣,“我刚才就听你喊了一声太极?难道他们这古武队还练太极?”
“当然,队里有一个太极高手。”高景亮嗯了一声表示肯定,“跟现在所有的太极拳都不一样,更不是某雷啊某芳那种所谓大师的太极,那是一个真正的高手……”高景亮顿了一下,“不多说这个,咱们继续看比赛——也就是他摆出来的这个起手式,我才发现事情有点不对的。但潘镇基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或者说,就算是注意到也已经来不及了。因为的他最后的攻击已经发起,收不住了!”
潘镇基助跑,腾空,双脚飞踢。
胡科停步,屈膝,进步,双手上扬。
身体与身体碰撞中,胡科借力使力,将潘镇基抡出去,转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大回环,顺着这股离心力,将潘镇基直掼出去。
“砰!”潘镇基落地,晕厥。
大屏幕上,胡科卓然而立,神态犹如战神。
一个个画面,借助慢镜头回放,一点一点重新出现在观众面前,所有的一切,都前所未有地那么清晰。而重温这一切的观众,已经彻底陷入狂热,掌声欢呼声呐喊声再度爆发,久久不能停歇,一如他们澎湃的心情。
“借力使力,行云流水,圆转如意,可以看得出来,胡科的一定在这一招数上下足了功夫,而且这一切,都是他早有预谋,都在他计划之内。”万众喧哗之中,高景亮的声音响起,带着由衷的赞叹。忽然间,他叫了一声:“倒回去,停!就是这里,你们看他的表情,是那么自信,那么欣慰,还有一点点狡猾和得意……”
大屏幕上出现了衣服定格的画面。那是潘镇基腾空而起,即将踢中胡科头部时,胡科的微笑。超高清摄像机,精确地捕捉到了他脸上每一处肌肉的变化。几乎占满整个屏幕的脸上淌满汗水,表情有些疲惫,但是眼睛却微微眯起来,放射着令人震撼的亮光,他的嘴角微微扬起,像是一个潜伏在黑暗中等待已久的猎手,终于见到了上钩的狐狸……
“老胡你真这么设计的?”毕晶目瞪口呆地远远看着大屏幕,不可置信道,“我看你平常挺老实的啊,原来这么狡猾的?”
胡科只是疲惫地点点头,随即苦笑。
“什么叫狡猾!”母老虎很不满地拍他一巴掌,“这是战术!战术懂不懂?”
“真是精妙的战术,从一开始就层层示弱,每一步都环环相扣,看似自己被逼入死角,实际上却是将对手带入绝境。”高景亮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为这场比赛做了最后的总结,“所以说,格斗,从来都不是无脑的对打,而是技术、力量、心理的综合较量,是战术的较量,更是意志的较量。今天的比赛,胡科把这一理念表现的淋漓尽致,无论哪一方面,都远远胜过对手,他配得上这场胜利!让我们祝贺他!”
响彻全场的热烈掌声中,这场惊心动魄的比赛,彻底画上了圆满的句话。同时,这次交流对抗赛的第一场,也宣告彻底结束。人们开始恋恋不舍地退场,一边向外走,一边向队员休息区域张望,他们多想再看一眼,他们心中的英雄,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态。
忽然,他们发现,胡科浑身乏力,软绵绵的,坐在椅子上只顾喘息。一个瘦瘦小小的姑娘,快走到他的身边,翻着他的眼皮观察了一阵,又搭搭脉,很快又收了手,从随身携带的小箱子里取出一枚枚银针,飞快地刺进他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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