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啊,那不正好可以去外公家送礼了吗?”听完陆云的回答,陆瑛掐着指头盘算起来。
“应该能赶得上。”陆云应付一句,拿起方巾擦干净嘴。
洛都习俗,做女婿的要在过年前,给丈人家送点年货过去,以表示感恩。虽然两阀因为陆云和谢添的事情交恶,但俗话说礼不可废,陆阀又最重礼教,所以陆信还是会去的。
“明天我和娘先去一趟吧。”陆瑛看看陆云,试探问道“你去不去?”
“我就不去了吧。”陆云大摇其头道“估计外公家也不想看到我吧。”
两个月前,他大闹谢坊,让谢阀颜面丢尽不说,还直接废了他们两个公子。可想而知,谢阀上下对他是何等的恨之入骨。陆云这时候去谢阀,是纯粹让陆信的老丈人没法过年……
“倒也是……”陆瑛便不再强求陆云。
。
二十九日中午,陆信果然出关了。
陆向和陆云早就等在静室内门外。看到陆信从里面出来,陆云赶忙起身相迎。
陆云仔细打量陆信一番,只见他神态平静似水,双目神光内敛,看上去就像丝毫武功都不会的普通人一般,再不复之前的锋芒毕露之感了。
“恭喜父亲,贺喜父亲。”虽然是意料之内的事情,但陆云还是倍感欣喜,强忍着狠狠亲陆信一口的冲动,朝他拱手道贺。
“呵呵,侥幸,侥幸。”陆信也强抑着内心的激动,尽量保持着合乎身份的平静。
“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才出来!”陆向却体会不到父子两人的心情,抡起拐杖就朝陆信的腿上砸,恨不得敲断他的孤拐道“还以为你准备在里头过年呢!”
“儿子哪敢啊。”陆信苦笑着躲避陆向的拐棍,不禁郁闷的请求道“父亲,当着陆云的面,你老多少给我留点面子吧。”
“狗屁!你就是当了爷爷,那也是我儿子,老子想打就打!”陆向才不吃他这套,拐棍又朝陆信的腿上招呼道“你真要面子,就别那种丢人的事啊!”
“前两天,大伯、二伯他们来过。”陆云轻声向陆信解释一句。
“嘿,怪不的呢……”陆信这才知道,老头子生气的原因。
“他们都跟我说了,你说我怎么生出你这么只缩头乌龟来?”陆向怒哼一声,气呼呼的又想抡拐杖,幸好陆云赶忙从旁拉住,陆信这才不用再狼狈躲闪。
其实,陆向老爷子虽然脾气不好,却也不至于因为险些不能一起过年,就要打断陆信的腿。他之所以会生气,还是因为从陆修和陆侠那里听到的话——陆向听说,众执事一致想要推举自己儿子当阀主,结果陆信当场嘴上答应,回头却以闭关为借口,当起了谁也不见的缩头乌龟。
这简直要把陆向气炸了肺。在他看来,自己儿子居然有机会当上阀主,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更是身为陆阀子弟不可推卸的责任!陆信怎么能让那些对他寄予厚望的人失望呢?
陆修、陆侠之所以要将事情告诉陆向,就是想让老头子把陆信叫出来,好当面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要不是陆云死死拦着,陆向早就砸烂静室的门,提溜着陆信的耳朵,把他交给陆修他们了。也幸亏陆向平素对陆云疼爱至极,最能听进陆云的话,这才在他的苦劝之下,一直等到了今天。
“大哥,二哥他们那里,我自会跟他们说清楚。”知道了父亲发怒的原委,陆信赶忙安抚陆向道“父亲就把心放回肚子里,不用担心了。”
“我能不担心吗?”陆向的拐杖重重的杵着地,语重心长的对陆信道“不是说我一心想当阀主的老爹,而是儿子啊,陆侠他们都跟我说了,咱们陆阀需要奋起直追了,你不能一上来就挫了大家伙的锐气啊!”
“儿子谨记父亲的教诲,我不会让大家失望的。”陆信重重点头。
“但愿如此吧。”陆向看看天色,自己要是再说教下去,就什么都耽误了,这才打住话头,用拐杖一指前院道“昨天陆瑛和她娘去了你丈人家,我让她们留下一半的礼品,你抓点紧,天黑前给你丈人送过去吧,省得人家说长道短。”
陆向最是看重这些规矩礼节,往年陆信在江南时,每年往家里捎年货,他都会以儿子的名义,分一份给亲家。今年陆信回京了,自然没道理不去岳父家走一趟了……
“是,往年有劳父亲了。”陆信应一声,赶忙回屋去换外出的衣裳。
等陆信穿戴整齐,来到天井时,便见出门的马车已经备好,另外还有八辆装满礼品的大车。
陆云刚清点过一遍礼品,见陆信出来,便将礼单奉上。
陆信接过来一看,不禁咋舌道“这还是一半?”
“呵呵,老爷子那脾气,父亲又不是不知道。”陆云不以为意的笑笑道“人家越是觉着咱难过,他越要把门面撑起来。”
“好吧,那就便宜我岳父了。”陆信也就是随口一说而已。
陆信虽然没贪账务院一分钱,但之前经营陆阀在江南的产业多年,不知积累了多少财富,根本不会把这点礼物放在眼里。他只是还没从之前赈灾使的身份中走出来,心里会下意识的换算,这些礼物能救活多少饥寒交迫的灾民罢了。
但陆信也不能时时刻刻心系灾民,日子该怎么过还是得怎么过。他将礼单收入袖中,弯腰坐进了车厢里。
陆云忽然弯腰,探身进入车厢,对陆信耳语了一句。
陆信闻言,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需要请我师父助拳吗?”陆云轻声征求他的意见。
“不需要。”陆信断然摇头,他决心自己去面对。
“那父亲一切小心。”陆云点点头,如果换成是自己,他也会做同样的选择。但陆云还是有些不放心,便将一块黑色的物事塞到陆信的衣襟中。
“这是什么?”陆信不由一愣。
“这是天外陨铁所制的护板,大宗师也无法破坏。”陆云笑笑道。
“用不着吧?”陆信想要拒绝。
“有备无患吧。”陆云却不容他推辞,便放下了轿帘,目送着车夫牵着马车,向正门行去。另有十六名车夫两人一组、一推一拉,驱动着八辆沉重的大车,跟在轿子后头出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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