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信双手接过那一方阀主之印,点燃了属于自己的长明灯时,陆阀第十二任阀主便诞生了。
两旁身着青衣的乐班奏起雅乐、唱起颂歌,陆修带领一众执事并三畏堂内外上万族人,按照拜见阀主之礼,重新向陆信行礼。
陆阀广场上烟花齐放、爆竹声声震天,族人们欢声笑语、载歌载舞,为新阀主的诞生献礼。
礼教执事陆仪命人大张宴席,隆重庆贺新任阀主接位。今天正好是除夕,酒席早就备好,陆仪索性宣布,今天狂欢从早到晚,通宵达旦,连庆贺加过年,双喜临门!
陆修又在第一时间,派出八队快马,分别向紫微宫、太室山并另外六阀通报,陆阀已经完成了阀主的新旧交接。从今往后,陆阀的掌门人,便是陆信了。
族人们都欢快的忙活起来,陆信和陆尚,这新旧两位阀主,却摆脱了人群,悄悄来到了三畏堂后的阀主院中。
听着外头煮粥似的鞭炮声,看着稍显寂寥的冬日庭院,陆尚像被抽干了力气一般,全靠着陆信搀扶,才能缓缓走在抄手游廊中。
他觉得自己这次,被这个貌似忠厚的侄子给坑惨了。本来,就算自己退位,还可以谋个大长老的职位,继续发挥几年余热。可笑自己上次,被卖了还帮人家数钱,急乎乎的将陆冋提上了大长老的位子。现在人家屁股还没坐热,怎么可能让位给他?
眼下,陆尚只能求一个体面了……
“你容我几天收拾一下,过了上元节,保准给你腾地方。”陆尚含笑看着陆信,却是满嘴的苦涩。
阀主院是阀主起居办公之处,陆尚卸任了阀主,自然没资格再继续住下去。
“大伯不要这么急,等过完年,开了春,族里给你好生收拾出一出养老的园子再说吧。”便听陆信轻声说道。
说到养老的园子,陆尚其实想的是裴邱的养寿园。上次自己去给他贺寿时,就着实羡慕那老货。正准备转过年来,授意陆修也给自己修这么个园子,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自己这阀主都没当过年,还说什么来年的事儿?
听陆信说的是‘收拾’,而不是‘新建’,陆尚的心就凉了半截。当然他也清楚,有的是人愿意为在位的阀主,修一座养老的园子。但没有人会为一个退位的阀主,去花这个冤枉钱的……
可要是自己就这么灰溜溜的退下去,孤魂野鬼似的被打发了,还有什么体面可言?几十年的阀主当成这样,真要把人活活笑死了……
。
陆尚在陆信的搀扶下进了暖阁,在自己的软椅上坐定,又喝了点参汤,这才感觉好过一点。
他看一眼陆信,有些歉意的说道:
“今天的仪式有些仓促了,按说该请各阀阀主和大长老,都前来观礼的。”
“大伯不必在意,我不看重这些。”陆信摇头笑笑道:“再说,我当上了阀主,夏侯阀、谢阀、梅阀肯定不会来道贺的,光来那小猫三两只,还不如一个都不请呢。”
“哈哈哈,你倒是明白。”陆尚不由笑道:“老夫也是这样想来,才会同意今天就举行仪式的。”说着他狡黠的笑笑道:“今天是大年三十,大家都要忙过年,不请人家也是情理之中的,这样你面子上也好看点。”
“还是大伯考虑的周全。”陆信苦笑着点点头。
“从现在起,你就是一阀之主了,再不能像以前那样,由着性子胡来了。”陆尚神情一肃,郑重的教导起陆信道:“凡事要三思而后行,各方面关系能缓和的就缓和一下,不能缓和的也尽量不要去刺激人家。要记住,你不是以前,只需要为自家人负责了,现在全阀上下十几万人,全都是你的孩子了。每一个族人都是你的弱点,你就是大宗师也照应不周全啊,所以还是得多结善缘少树敌啊。”
“伯父教诲的是,我牢记心间了。”陆信知道,这是老阀主的肺腑之言。
“当然了,你现在身份不同了,既是阀主又是大宗师,也不会有人没事儿就触你霉头的。”陆尚笑一笑,放缓语气道:“就算老太师那里,日后也不会喊打喊杀了,你把姿态放低点,缓和一下与夏侯阀的关系吧。我们陆阀惹不起他们啊。”
“明白。”陆信点点头,往常他父子和夏侯阀对着干,还有阀里可以庇护。现在自己代表着陆阀,再和夏侯阀对着干,那就是陆阀和夏侯阀敌对了,在没有胜算的情况下,这是自取灭亡之道啊。
陆信父子和夏侯阀的矛盾,是老阀主最担心的一点,但该说的都说完了,再说也只是啰嗦了。陆尚喝一口参汤,从怀中掏出一把金钥匙,递给陆信。
陆信接过钥匙,便听老阀主吩咐道:“打开我床头的柜子,把里头那个匣子拿出来。”
“好。”陆信便依照陆尚所言,用钥匙打开柜子,取出一个上了锁的檀木匣子。
陆信将那匣子捧到陆尚面前,便见老阀主将盒子搁在膝上,然后又从脖子上,取下了一把小钥匙。
咔吧一声,陆尚打开了檀木匣子,摸索着里头的物事良久,颇有依依不舍之感。
陆信耐心的坐在陆尚对面,静静等待下文。
“你管了大半年的账务院,我陆阀有多少人口田地,钱财粮秣应该比老夫还清楚。”好一会儿,陆尚才从匣子里拿出一本黄册,递给陆信道:“但那只是见得光的部分,还有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在这里。”
陆信接过黄册,展开一看,不禁惊喜的咦了一声。
只见上头记载了陆阀在湖广封地上,秘密开采的十余处铁矿的位置、储量,以及规模。其中规模最大一处,在武昌郡阳新县,可年产精铁十万斤,而且毗邻长江,极易冶炼运输,条件要比夏侯阀和裴阀的那些铁矿,都优越太多了。
再翻下去,还有铜矿、银矿、金矿若干,全都在陆阀的势力范围内。陆信还是头一次得知,本阀居然如此阔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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