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探我虚实，看我知道多少？”戚长征这么想着迈下龙辇迎了上去。

    还是该表现热络一些，毕竟这件事情戚长征打算冷处理。

    此刻已近入夜，寒暄几句天色便已昏黄下来，沧洧道尊提出邀请，戚长征也没有拒绝，便打算在这里过夜。

    也不知是黄阁老猜到几分还是其他原因，昨夜在金蝉仙门驻地停留，祖界道尊们并未安营扎寨，今夜却是半数道尊落地扎营，余下半数四散开来，看上去就像是把浮洧宫驻地团团包围一般。

    气氛顿时变得肃杀起来。

    见到这一幕，戚长征挺无奈，先前只是猜测现在几乎可以断定黄阁老猜到了，有些后悔留下来过夜，但事已至此，便视而不见吧。

    沧洧道尊更无奈，还带着几分心惊胆战，要不是阴尊临行要他留下来打探消息，他才不想面对戚长征，更不想面对黄阁老。但同样的，事已至此，他只能硬着头皮挤出笑脸。

    倒是沧蒲道尊表现不错，他非捉拿祖界少帝事件参与者，也非知情人，在他的观念中，少帝失踪归来，祖界众仙防范严密是应有之意，所以他跑前跑后安排接待，以小字辈自居，一口一个某某前辈的叫着，忙的不亦乐乎。

    他却不知道，正是因为他的这番表现，让黄阁老对于之前的判断不是那么确定了，从而这一夜浮洧宫众仙安然渡过。

    而此时此刻，同一时间的沐水城驻地，苍莽道尊终于等到洛夜道尊单独出现。

    这两三日，他一直在找机会，只是天沐仙尊一直没有露面，他也不敢接近，就在刚才，天沐仙尊与几位沐水城道尊一同离开，苍莽道尊这才敢于靠近，好在洛夜道尊并没有跟随天沐仙尊离去，且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接近外围的一座山上。

    独自一人站在那里，从苍莽道尊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对方背影，也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只是看上去，那道昔年无比熟悉的背影此刻显得萧索。

    还是会记得对方破境时的喜悦，发生争执时那张嗔怒的脸，再有就是自己被迫离开她的时候，失去一臂，腹部洞穿，浑身沾染着血迹，而那张看着自己离开的脸满是怨恨。

    原来自己根本没忘，只是刻意将这段记忆封锁，此刻全都记了起来。

    似乎心有灵犀，苍莽道尊还未开口，洛夜道尊忽然回头看来。

    前几天相遇没顾得上细看，这会儿看得仔细，苍老了一些，却还是那张记忆深处的面孔。

    苍莽道尊回身就走，洛夜道尊无声跟了上来。

    昏黄的夜色下，远远近近零星的战斗在进行，都是仙人在猎杀噬兽，两道速度太快几乎看不清的身影一前一后飞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处杳无人烟的僻静处。

    “这么些年过去，我没有一日忘记你，每每想起那日离别情形，我恨不得剁了自己……”苍莽道尊开口就是声情并茂，他也不知道这样行不行得通，但少帝说了，直白了来，不要拐弯抹角，直接认错，态度要诚恳，苍莽道尊一路而来都在琢磨这番话，开口的时候会有些别扭，开了头就越说越顺了。

    “若是当年我的实力能更强一些，我绝

    对不会舍你而去，无论如何我也要和你在一起，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落夜，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认错的机会，我会百倍对你好，疼你，爱你，不让你受半点委屈，就算是天沐想要再把我们分开也不行，我宁愿死也不要和你分开。”

    洛夜道尊表情很古怪，就像是初次认识苍莽道尊似的，“你是苍莽吗？”

    苍莽道尊面色一滞，“我当然是我……”差点咬到舌头，这话说着真别扭。

    “可我记忆中的苍莽不会对我说这样的话。”

    苍莽道尊状态来了，深情款款的道“只有失去过才懂得珍惜，经历过太多事，回头看去，有些人彻底遗忘了，而有些人永远都在，怎么忘都忘不掉，比如你，落夜，你永远都在我的心里，我的识海里，我不想再失去你，原谅我吧，回到我身边，我们永远在一起。”

    尘封的情愫在这一刻绚烂起来，想那洛夜道尊哪里听过如此露骨直白的情话啊！表面还算平静，心已经沦陷了。

    红了眼眶。

    “可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哪里话，只要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纵是身隔千山万水，我们的心永远在一起。”

    戚长征要是听到他说的这句话估计得竖起大拇指赞一声“高手”，前边的话倒是按照戚长征指点来说，可这一句是苍莽道尊临场发挥。

    阴玉液还没取出共饮，洛夜道尊已经醉了。

    所以说苍莽道尊在哄人方面是个高手。

    不远处一座山峰背面，一道轻风浮动，那是隐去身形的玄空打了个哆嗦，他也受不了苍莽道尊超常发挥，几句话的工夫，苍莽道尊已经将洛夜道尊拥入怀中，玄空觉得没有必要再看下去了，对没有性别的玄龙来说，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他无声无息离去，要将这里发生的事情禀告少帝。

    这会儿戚长征还不知道苍莽道尊在他的灌输下超常发挥一举拿下洛夜道尊，他正在少帝行宫内，黄阁老也在。

    只是两人谁也没有开口，一个在默默抽着烟，一个安静的站在那里。

    不知过去了多久，戚长征抬起头来，有些事情总是要说清楚，一味回避也不是那么回事。

    “我还是打算自己来处理。”

    “可以理解。”

    素来严苛的黄阁老忽然说出这句话来，出乎戚长征预料。

    “只不过不敢苟同……”原来黄阁老话没说完，“祖界少帝不单单是少帝，还代表着整个祖界。”

    “所以说阁老打算怎么做？”

    黄阁老蹙了蹙眉，实话实说“老仆不敢擅自做主，还需听凭少帝指令。”

    这个时候说的少帝指令当然不会是少帝心意，戚长征听得明白，气道“你这是在逼我。”

    黄阁老佝偻的后背更弯了，“不敢逼迫少帝，只希望少帝做出正确指令。”

    “还说不敢逼我，明明就是在逼迫，阁老你变了。”戚长征郁闷道。

    过了一会儿，戚长征试探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按照祖界规矩，遇到这样的事情该如何处理？”

    黄阁老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少帝继位该从四年前算起，在此之前祖界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无规矩可以依照。”

    “所以呢？”

    “还需少帝定夺。”

    戚长征翻了个白眼，“说来说去，还是要我来定，我说我自己来处理你们不同意，现在又要我来定，怎么定？

    你倒是给我一个方向啊，阴尊捉了我是没错，可她也没有得到精血，她是寒玉亲娘，我总不能让你们杀了她吧，天沐那老娘们都能忍下来，阴尊也杀不得吧，然后呢？剩下的三位道尊，教训一番，还是杀上一两个？阴尊没法杀，他们只是帮凶杀了太过，那就只能教训一番。你说呢？教训他们一番便罢？”

    “听从少帝指令。”

    “等等等等，我还没有决定呢，只是问你哪来的指令。”

    “教训一番。”

    “就只是教训一番？一个不杀？”黄阁老逼得紧，到头来却是只要教训一番，颇有一种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的感觉，戚长征心里反而没底。

    “少帝决定，老仆遵从。”黄阁老说完就要离去。

    戚长征叫住他，“等等，阁老，你还是说清楚，打算如何教训他们？”

    适才分明见到黄阁老嘴角噙着一抹冷意，绝对不会只是简单的教训一番。

    可黄阁老的回应却让戚长征茫然了一下，还真就是简单的教训沧洧道尊，至于另外两位参与的道尊黄阁老提都没提。

    真会这么简单吗？

    兴许黄阁老是照顾他的情绪，才会简单教训一下沧洧道尊？

    现在戚长征只能这么想。

    晚修过后，戚长征在行宫后花园喝茶，鸣风娜妮霹雳和象魃阜都有过来找他，没什么事，说了两句各自散去。妖魁已经在前两日去往天庭，发生过娜妮事件，戚长征不放心他继续在中部区域历练，金阁老要返回天庭留守帝宫，戚长征便让他随金阁老一同前去。

    喝茶是为安神，他总觉得黄阁老不会轻易放过阴尊，教训沧洧道尊应该会有更深层次用意，但现在他还没想明白。

    冷寒玉有段时间没有消息传来，也不知道现在如何？

    广和山人已经离开天庭，前两日捎来消息，打算在金光城停留一段时间，金无双陪着他一起去的。两人作伴，戚长征倒是不担心他们会遭人算计。

    卡拉提和布尔吉诺加快联络几家天外盟仙门进度，再有半个月左右，也该回返祖界，他们二人成为戚长征随侍以来，在仙门中的地位飙升，非常受重视，出行都有仙门长辈保护，所以戚长征也不怎么担心他们安全。

    倒是洧茹有传讯来埋怨戚长征出行不带上她，还问戚长征是不是不信任她了，戚长征回信要她去精灵坛祖界驻地修炼，没提其他，关于信任这个问题，戚长征认为应该当面谈比较好。

    这件事，戚长征一直没有对霹雳说起。

    想着琅琊宫这些人，又抬头望天，也不知去往天外天的玄蟒与九老何时归来。

    就这样喝着茶想着这些事，不知不觉就到了晨修时间。

    玄空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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