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皖用过午膳回到御书房,陆之行还如上午一般坐在那儿,桌上的奏折公文依旧一摞又一摞。陆之行听到姜皖来了,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垂了下去。
姜皖走过去照着上午一样,给陆之行研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到了夏天,姜皖有些困顿,眼皮开始上下打架。
因为陆之行在,姜皖好几次想打哈欠都硬生生憋了回去。
“你要是困了,就去榻上睡一会儿,朕怕你把砚台打翻。”
“奴婢不困。”
姜皖说话的功夫一个哈欠从嘴里跑了出来,陆之行捏了捏眉心,颇为无奈地说道,“你还是去躺一会儿,朕的时间很紧,没时间给你收拾烂摊子。”
姜皖困得都开始晃了,他眼睛没问题,自然看得见。若是姜皖真的把砚台打翻,那他倒是省事,奏折都不用看了。
“那陛下有需要的时候叫奴婢。”
姜皖摇摇晃晃地走到榻前,她还是很困,春困秋乏夏打盹,果真是人人都逃不过的定理。姜皖躺在榻上没多久就感受到了周公的召唤,去跟他下棋了。
“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以前的姜皖最是注重礼数和姿态,让人挑不出缺点。未出嫁前绝对是担得起大家闺秀之名,入了王府之后也是中规中矩。像一朵白莲一团月光一样,虽不出挑但是却让人舒心。
但是陆之行并不会因此去格外关注她,如今的姜皖却极为有生气儿,就像是一簇明艳的火苗。火光拂掠之处,让人移不开眼。
“嗯。”
也许是因为榻不够舒适,姜皖嘟囔着翻了个身。陆之行看着姜皖的睡颜有些失神,他很久没有这么看过她了。
“朕这是在做什么。”
陆之行回过神来,接着处理书案上的那些公务。姜皖从睡梦中醒来,她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她还有点迷糊。
“辛常在愿意醒了?”
陆之行从御书房外走进来,光从门外照进来,映在他的身上。姜皖一瞬间以为自己看到了天神,陆之行生得英俊却有些妖孽,如今却显得庄严了许多。
“奴婢睡了多久?”
“不久,一个时辰罢了。”
姜皖一听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自己这一睡就是两个时,陆之行自己都不知道研了多少次墨了。姜皖急忙向陆之行请罪,“陛下恕罪。”
“没事,好在辛常在睡得安静,倒也没给朕添什么麻烦。”
姜皖起身整理了衣服跟在陆之行的身后,回到书案边。自己说是侍候陆之行,但是她这一天下来也没有累多少。陆之行所谓的惩戒,也着实是轻了。
不过姜皖没想到,她从下午一直忙到了夜深。陆之行的工作量实在是太过庞大,每当她以为陆之行要忙完的时候,就会有宫人把那些抱走,再抱新的过来。
“当皇帝这事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我处理文件都有电脑帮忙,这可是纯手动的。”
姜皖对陆之行肃然起敬,陆之行要是知道自己今天的一顿忙活下来,就在姜皖心里落了这么一个印象,怕是要气得说不出话。
陆之行放下笔,站起身来。姜皖在一旁,她的手都快成自动的了,一直在研磨,然后给陆之行递东西。
“回去休息吧。”
“奴婢告退。”
姜皖刚准备踏出御书房的时候,听见陆之行的声音。
“过几日陆雅就要回来了,你好生准备,去吧。”
姜皖点点头快步离开了御书房,在回去的路上,姜皖开始想这个人名。陆雅,陆之行的妹妹,多年以前去他国求学,同时作为两国友好交流的代表。
陆雅走的时候姜皖和陆之行还没有成婚,而且姜皖很少往宫里走动,也就没有和陆雅有什么接触。
“陆之行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待到姜皖走后,陆之行却又转身回了御书房。大总管问道,“陛下您不回寝宫休息?”
“朕还有公务要处理,先不休息了。”
“那明日可还要召辛常在来侍候?”
“仅今日就耽误这么多进度,若是再来一日,朕怕是受不住。”
大总管看着陆之行埋头于书册之中,虽然他的话里带着嫌弃,但是跟在陆之行身边多年极为擅常感知人心的大总管,自然能看出陆之行是口嫌体正直。
“长戈也快回来了吧。”
因为得知陆雅要回来的消息,陆之行一早就派了长戈前去护送陆雅回国。陆雅是陆之行唯一的同母妹妹,他最是疼惜宠爱。
先皇后去世得早,陆雅缺少母爱的关怀,所以很是粘着陆之行。后来陆雅就去了他国求学,说是求学,倒不如说是维持两国平衡的筹码。
“哥哥,雅儿不想去。”
“对不起雅儿,是哥哥没办法保护你。”
陆之行因为先皇送走陆雅而和先皇一直关系冰冷,他认为先皇是个为了皇权能抛弃一切的冷血的人。
“父皇,儿臣不明白您为什么要送走雅儿,她还是个孩子!”
“行儿,以后你就明白了。”
后来陆之行登基为皇帝,掌握一国命运之后,他才知道当初先皇送走陆雅,是最无奈的下策。若不是先皇与他国力争,陆雅就不是求学为质子那么简单了。
“这么多年了,朕终于有机会把雅儿接回来了。”
提起陆雅,陆之行又想起一个人,一个同样与自己流有相同血脉的人。一个沉寂许久的人,也会在几日后的迎接大典上出现。
第二日皇宫上下就开始忙活了起来,阵势颇为浩大。林瑶在寝宫里看到外面宫人来来往往,有些疑惑。
“贵妃娘娘,陆雅公主几日之后就要回来了,陛下格外注重,很少见陛下动用如此多的人力财力。”
“陆雅公主是个怎样的人?”
林瑶是知道陆雅的,但是她也没有接触过,心想着也许这会是个契机。
“陆雅公主在外求学很少回国,不过奴婢曾见过,不是个好惹的人物。”
元珠想起自己在先皇驾崩时见到的陆雅,当时陆雅正在狠狠地教训一个宫女。具体的原因她离得远,不是很清楚,但是也能看出陆雅的心性如何。
“不好惹才是对本宫最为有利的,本宫有一计策,你且附耳过来。”
姜皖在落云轩也得了陆之行要大操大办的消息,心想着陆之行居然是个妹控?这次的大典规格都快要赶上封后大典了。而且但凡是皇亲国戚都要进宫参见大典和之后的宴会。文武百官自然也是要到场。
“这次陛下如此大的手笔,看来是真的恨疼爱陆雅公主。”聘儿在一旁说道。
疼爱吗?应该说是愧疚更为准确吧。如果只是疼爱根本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陆之行虽为皇帝但是一向勤俭,这次的大典可是花销不少。能让陆之行这样的,恐怕就只有他心中对陆雅浓重的愧疚吧。
姜皖不傻,她知道陆雅求学意味着什么,也知道陆雅在陆之行心中的分量。
“陛下,是一个好哥哥。”
现如今国家在陆之行的统治下日渐昌盛,国力也比以前强了不少。陆之行总算能有资本去将陆雅接回来了。
几日之后的迎接大典,既然身在京城的文武百官都会出席,他会不会出现呢?姜皖想起给予自己诸多帮助叶公子,也不知道会不会遇上他。
“辛常在,陛下命令织造司给各位主子定制几日大典上出席用的衣裳,我们来给您量尺寸,选样子的。”
几个织造司的女官拿着册子和软尺走了进来。
“劳烦了。”
姜皖量完尺寸选了样子之后送女官出去。两个女官出了落云轩之后,对视了一眼。
“辛常在大难不死从冷宫翻身,只可惜有人留不得她。”
“是啊,太可惜了。”
她们身边没有其他人,也没人知道她们话中隐藏着的是什么意思。只有树上的知了,在一声一声地叫着,惹人烦躁。
在皇宫外的府邸里,叶公子正坐在玉竹园的林子里喝茶,他面前的案上放着一张打开着的烫金的请柬。
请柬上的陆雅公主四个字尤为显眼,落款是陆之行的私印。这是不同于其他人的请柬,亲自出于陆之行手中的独一份。
“雅儿回来了啊,也确实是多年不见了。”
“主子,您看这大典?”
梁叔走过来给叶公子换上一壶新茶,带着茶香的热气环绕着叶公子。
“难怪他召我回京,原来早就计划着将雅儿接回来,我既然没有离开自然是要出面的。”
他拿起那张请柬,看了看,递给了云行,“替我收好,准备些礼物,待到大典那日进宫。”
“是,主子。”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你,泠鸢姑娘。”
叶公子喝完一杯茶起身离开了玉竹园,陆雅公主他自从先皇驾崩就没再见过。如今既然回来,他这个做哥哥的也该好生准备一下。
回到那个他自幼生活,又是在那里荣耀加身的地方,也是他此生都不想再踏足的地方。但是无奈,那里有着他不能不承认的血亲。
正在路上的陆雅公主很是雀跃,她终于要回到自己热爱的国土。
“姜皖,你等着吧,陆雅公主的迎接大典,就是本宫将利刃插入你心脏的那一天。”
华美的宫殿里,有一只等待已久的恶魔,准备伸出她的利爪,将猎物撕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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