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掌柜的今日怎的又来了?”姜皖知道赵檀会来兴师问罪,不过于情于理这都是一场买卖,况且她近日也未曾打算再卖胭脂,毕竟新的配方尚未研究好。
“姜老板这是何意?胭脂的方子卖于我,如今又弄了新奇玩意儿?”赵檀磨了磨后槽牙,若不是今后恐怕还要用到这个女人,他便真真是要砸了铺子了。
姜皖微微弯眸,带着些许不解:“赵掌柜此话怎讲?胭脂方子我已卖于你,您应当也看见了,我这儿并未有胭脂,新物什也卖完了,又如何能够跟赵掌柜您抢生意?”说着低头玩弄手上的指甲,带着些许漫不经心,分明是人畜无害的笑容,却让赵檀有几分毛骨悚然。
赵檀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过了良久这才反应过来掉进姜皖的陷阱里头了:“姜老板,您这如今未卖胭脂,日后可会再卖?”
“这可不好说啊,”姜皖故作苦恼看着赵檀,“您看吧,这新奇玩意儿难做,我这一日方才卖了六瓶,这店里虽说人不多,但好歹是要吃饭的,若是以后没了个吃饭的倚仗这也不好说不是?”
都是商场上的人,谁又奸诈的过谁?比起她的手段,这赵檀可算是不够看了。
赵檀知道姜皖留了一手,没想到这一手这么狠,让他一千二百两银子尽数打了水漂!
“姜老板,您这么做不大合适吧?这铺子的名声若是坏了,生意可不好做啊……”赵檀的脸色已经没有那么好看了,望着姜皖的目光中含满了算计。
姜皖摊了摊手,一脸无奈看着赵檀:“赵掌柜的,这咱们昨日立了字据的东西,您如今出尔反尔不大好吧?毕竟铺子的名声可要命呢。”
赵檀一噎,他怎么忘了昨日他们是立了字据的?恐怕姜皖是早早防备着他这一手了。
姜皖笑眯眯的做了个请的手势,赵檀只得认命离开,临走之前也不忘给姜皖一个威胁的眼神。
这边倒是过的一派祥和,宫中可谓闹心不已。
如今东云使者似乎已经全然不惧与陆之夜撕破脸皮了:“若是陛下并无此意,就莫要怪我东云毁了此约了。”
陆之夜看着东云使者,都道两军交战不杀使臣,如今尚未交战,自然也不应当对使臣下手。
“朕已然说过,不会立一个毫无感情的女子为后。”陆之夜的眸子微微一眯,纵使他再优柔寡断性情温和,也断然不喜有人步步紧逼,即便他并非皇帝,也是个王爷,从未有人敢如此对他说话。
东云使者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就连说出来的话也带着几分怨恨意味:“那么陛下的意思便是不会迎娶我东云国公主了?”
“够了。”东云玉不知何时从殿后走了出来,向陆之夜行了个礼,“请陛下恕臣女贸然闯入之罪,只是陛下,臣女已经想通了,来魏国已三月之久,臣女甚是想念东云的父皇母后,故求陛下开恩,让臣女重回故土。”
东云使
者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尊卑了,望着东云玉道:“公主殿下您可考虑清楚了?此番一走您日后又当如何出阁?”
“我尚为清白之身,又如何难出阁?”东云玉的眸子很淡,扫过东云使者脸上不可思议的表情,“陛下宅心仁厚,我一未与陛下有夫妻之实,二未过魏国之门,却仍旧被善待,如此,东云应当是知感恩图回报的,你又如何能口出妄言!”
“可是公主……”东云使者张了张口还未说些什么,就被东云玉打断了。
“还不快闭嘴!如今还有无尊卑!怎可如此放肆!”东云玉到底还是东云国的公主,自是为尊,此言一出,那东云使者顿时噤声,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陆之夜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波动,看着台阶下站着的东云玉,晦涩的开了口:“你……要走?”
东云玉颔首,随即跪了下来:“还请陛下莫要责怪云玉欺君之罪,明日云玉便会准备回到东云,陛下切莫意气用事发兵与东云开战,待云玉回到东云之后,定会劝父皇母后莫要与魏国开战。”
陆之夜的唇微微抿紧,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东云玉明明知道不该再期待,可是陆之夜的沉默让她又开始有了希冀。
他还是……在乎她的是不是?不然怎么会那么久都做不了决定?是不是他还是喜欢自己的?
可是这终究还是希冀,很快这么一点可怜的希望都被陆之夜亲手打碎了。
东云玉看见他开口了,耳边响起他似无奈似薄凉的话:“那便如此吧,朕自是不希望开战,还望公主殿下回去能够与东云国君阐明,切莫发兵。”
东云玉咬咬下唇,随后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她如今,连希望的勇气都没有了。
是夜,凉亭上立着一个人,月光洒落在他身上,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苍凉:“终于,要走了么?”
陆之夜看着湖中倒映的月光,随后将一枚石子丢进湖中,平静的水面泛起层层涟漪,湖中倒映着的月光随着水波荡漾起来。
“陛下。”东云玉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陆之夜的身子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嗯。”陆之夜并未回头,只是淡淡应了一句,随后坐在凉亭的椅子上看着亭中已经枯败的荷花,忽然开口道,“明日何时离开?”
“若无差池,应当是明日巳时三刻。”东云玉低着头应了一句,随后纠结的抓着手上的帕子,“陛下,待云玉离开之后,陛下会另娶新人么?”
陆之夜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淡淡开口:“这不是你该问的。”待她回去以后,男婚女嫁自然是各不相干的,她还是东云公主,与他再无干系。
东云玉惨笑一声,这的确与她无关,她并未嫁给陆之夜,若他要娶,也不能称为另娶。
她从未如此在乎过一个人。
可这第一次,她便将自己弄得血肉模糊,遍体鳞伤,日后又哪敢在相信
旁人?
“陛下,”东云玉站在他身边,眼角微红,她望着陆之夜的侧脸轻声道,“你可曾有过那么一点,对我动心?”
陆之夜沉默了,一句话不说,过了良久,他微微侧过头向着另一个方向的,似乎只为了远离东云玉。
东云玉的眼泪已经溢出眼眶,她压下嗓子里的晦涩,泪水落到口中,是满满的苦涩感:“我知道了,陛下,自我来魏国的第一日起,我便知道自己要嫁给谁并非自己可选择的,但我未曾想到,要嫁的竟然是你……”
那一日,她本来并未有过多的情绪,可之后的相处,她愈发为这件事开心。
陆之夜就仿佛一束光,照进了她的心里,然后就再也出不去了。
陆之夜静静听着她说话,忽然间发现自己竟然有几分期待东云玉继续说下去,他想知道自己在东云玉心中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那时候我很开心,你知道吗?谦逊,温和,与人为善,与世不争,我便自以为能够得到你的垂青,好再相守到老,”东云玉又走近了一点,望着天上的月亮,本来带着几分喜悦的脸上顿时变得有几分颓废,“可是我错了,陛下,你注定不是我该得到的,是我妄想成疾,药石无医,明日巳时之后,便再无人来打扰你了。”
东云玉说着,将手中的帕子递陆之夜面前:“若是你对我尚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就收着这帕子吧,也算作个念想。”
但是她举了许久,陆之夜都没有伸手去拿帕子,东云玉看着陆之夜的侧脸,随后笑着将帕子丢到了湖中:“罢了……”
一阵风骤起,那帕子被吹到湖心,落到了重重荷叶之下掩盖住了,东云玉的背影何其坚决,似乎这一走,便再也不回来了。
翌日,陆之夜上完朝想送送东云玉,她却已经坐上了马车,连帘子都未撩开。
是已经觉得,他不会来了吗?
“见过陛下!”
陆之夜摆摆手,示意跪在地上的人都起来,如此呼声,她应当听见了吧?为何……为何不看他一眼?
最终,他只听见了马车里的人一声叹息和一句话:“陛下请回吧,我应当启程了。”说罢,东云使者便让车夫策马。
马车渐行渐远,渐渐远离了陆之夜的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他的心忽然揪疼,心底有个声音在不停告诉他追上去。
“陛下,别看了,东云姑娘已经走远了。”王守义看着陆之夜,随后提醒了一句。
“嗯,回去吧。”陆之夜只觉得心底空落落的,没有因为不用联姻就免除战事的喜悦,也没有因为东云玉离开而不在受困扰的愉快。
他反而更加纠结了。
自魏国回到东云,应当有六七日的路程,如今才一日未过,陆之夜便无心批阅奏折了。
如今那帮臣子明里暗里都在催促他娶妃纳后,着实令人烦躁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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