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戈,是我们对不住你。”白薇一脸愧疚对长戈说。
长戈眼里的愤怒已经幻化成了绝望,他一双眼睛空洞无神,陆之行和二皇子也感觉不到长戈的挣扎了,就像是在架着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白薇见状,走到长戈面前,毫无征兆地跪在地上,“长戈,我知道你爱桃依,可是就算是你现在杀了御墨翎,桃依也回不来了,只要你不杀他,不管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好不好”白薇一脸恳切和痛苦,她知道失去所爱之人的痛苦,正是如此,她不能失去御墨翎这个唯一的亲人。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白薇会突然如此,堂堂毒寒宫宫主,从来都是冷漠孤傲,现在当着众人的面就这么跪下了。
长戈的力气已经被抽空,他的胳膊从陆之行二人手里滑下来,他突然笑起来,从小声到大声,再到疯癫。
所有人都担忧地看着长戈,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得了失心疯也不是没有可能。
“是啊,我不能杀你们,你们都好好地活着,只有桃依没有了,我再也不能看她对我笑了。”长戈喃喃,他还是笑着,笑得凄惨,笑得绝望。
白薇还是跪在那里,她知道她这样做自私,对不起长戈,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不能再让这恩怨无休无止下去。
长戈爬到桃依身边,仔细地看着她的五官,她还是这么好看,这么灵动。
“桃依,你不要害怕,我会来陪你的。”长戈看着桃依温柔地笑着。
“不可”陆之行大叫一声,只见长戈已经风速一般拿起长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陆之行疾速上前握住剑身,锋利的剑刃瞬间刺进他的手掌,陆之行忍着巨大的疼痛把剑夺了过来,血染红的剑,陆之行的手一滴滴流着殷红的血液,滴在青石砖之间,顺着纹路蜿蜒。
姜皖见状迅速上前,她拉起陆之行的手,皮肉已经往外翻开,白骨染红隐隐可见,姜皖哭得更加厉害,心疼不已。
“长戈,你这是干什么桃依已经去了,你还要这样,让我们这些人怎么办”姜皖大声哭着说。
长戈看着陆之行的手,痛苦不已,“主子你何苦呢”
陆之行蹲下看着长戈,“长戈,你跟着我多年了,我不可能就这样看着你死去,桃依也不希望你做出这个选择。”
长戈苦笑一声,往后余生,都是他自己一个人了。
长戈轻轻抱起桃依,将她的头靠在自己怀里,“虽然没有拜天地,但是我早就把她当成了我的妻。”长戈抱着桃依站起来往屋子里走去。
生来时纯洁无暇,死时也要体面,就让他好好送送她。
众人不放心长戈,想要跟着,长戈站住顿了顿,“你们不用跟着我,让我和桃依单独待一会,我不会自尽。”说罢,长戈头也不回地走开。
桃依的屋子里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长戈重新点燃了红烛,他打来一盆水,轻轻给桃依擦拭着脸上的血渍和污渍。
床上的喜服刺的他眼疼,他冲着桃依笑了笑,“桃依,你该穿上喜服的,这样我们才是真正的夫妻。”
天微微亮,红烛烧尽。
桃依已经是一身喜服躺在床上,长戈跪在她身边,静静地看着她,“桃依,你会不会怨我,怨我不能替你报仇,怨我不能去陪你。”
长戈理了理桃依额头前的碎发,“我知道你也爱美,
你看,我把喜服给你换上了。”
“”
长戈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可是他哪里能说完呢哪怕是给他一辈子也不够。
已经过去一天了,长戈还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直守着桃依的尸体。
姜皖眼睛红肿着给陆之行换药,“长戈这样下去也不行,况且桃依的尸体不能久放。”
“实在没有办法,就只能强来了。”陆之行说。
原先的红绸换成了白缎,喜乐变哀乐。
众人都在屋子外面,长戈知道,他们要把桃依带走,把她埋入黑暗冰冷的土里,他抱着桃依的身子,冰凉的触感袭来,“桃依,我不能让他们带走你,那样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长戈紧紧咬着牙,窒息的感觉一波一波冲击着他。
突然,长戈心口一通,一口鲜血喷出,滴在了他和桃依的喜服上。
长戈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手触上桃依的衣服,“对不起,桃依,还是把你衣服弄脏了”
外面的众人听见响声,立刻一齐涌进屋子,朦胧微弱的光线中,只见长戈倒在桃依身旁,阔厚的嘴唇被血浸红。
“悲伤过度,晕过去了。”白薇探看一番说。
等长戈再次醒来时,桃依已经被安置在了灵堂。
姜皖等人担心的长戈会大闹的情况没有发生,长戈不想让桃依走的不安稳,他相信,桃依的魂魄还没有离去,也许就在这里看着他,长戈坚持一个人守灵,暗夜漆黑之时,长戈望着那漆黑的棺材,竟不止一次希望桃依会坐起来,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梦,为何你还不醒来呢
幻想终究是幻想,现实总是无情地扎进他的心脏,告诉他,这些都是真的。
大殓封棺,出殡下葬,长戈都是静静的,顺从着别人的指挥,一切都正常,只是少了魂魄,像一具行尸走肉。
失去桃依的长戈彻底颓废了,姜府里所有的酒都到了他这里,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御墨翎来时,长戈刚刚喝尽坛子里的最后一口,他眯着眼掂了掂,醉笑着说,“这么快就被喝完了”说罢,随手一扔,坛子正好落在御墨翎脚下,碎成许多块。
御墨翎踩着一地的碎片,走到长戈面前。
这段时间不管谁来,长戈只当是没有看见,且谁劝也没有用。
长戈瞧也不瞧身边的御墨翎,他继续拎起另一坛酒,还没有送入嘴里,手就被按住了,长戈转头一看,本来没有神色的眸子蹦出一抹危险的光芒,“你来干什么滚”
御墨翎用力把他手里的酒坛子夺下来,“不要再喝了。”
长戈冷笑一声,“你凭什么管我,别在我眼前晃,不然我保不准不会杀你。”
御墨翎不敢看长戈眼里的痛苦,他避开长戈的目光,“你就算是杀了我,我也绝对不说什么。”
“别以为我不敢”长戈怒火重新被激起,他摸起一块酒坛子碎片顶在御墨翎的脖子上。
御墨翎的衣服被长戈抓住,脖子上的痛感传来,他知道长戈手里的薄片已经割破了自己的脖子,御墨翎一动不动,任由长戈将自己怎么样。
长戈的呼吸因为愤怒而急促粗喘,他握着碎片的手因为用力之大也被割破,那半个巴掌大的碎片早就被染成了血色。
“你杀了我吧。”御墨翎闭上眼睛。
长戈多想把眼前的这个人杀了,他也知道,只要自己再多用五分力气,御墨翎脖子上的血管就会被割破,他就可以替桃依报仇,长戈的手不断颤抖,突然,不知是醉酒还是怎么,长戈头疼不已,抓着御墨翎的手也不自觉松开。
御墨翎跌在地上,血顺着肌肤流到锁骨。
长戈额头上的青筋鼓起,忍着巨大的情绪,他艰难开口,“你走吧,我要是杀了你,他们也不会同意的,赶紧滚,我不想看见你”
御墨翎惨笑一声,他默默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阴森锃亮的刀刃闪着寒光,御墨翎说,“既然你不肯杀我,那我只能以此谢罪。”语罢,他将手放在地上,顷刻间,锋利的匕首已经切下了一根手指头。
听闻声响,长戈回头,只见地上血迹斑斑,御墨翎的小拇指躺在一片血泊之中,他脸色惨白,涔涔细汗已经布满额头。被切开的伤口不断往外流血。
长戈微微触动,但也只是看了御墨翎一眼,随后便回过头去说“出去”
御墨翎知道长戈不愿意见他,便用另一只手捂着伤口,跌跌撞撞出了屋子。
南枢已经在外面等很久了,从御墨翎执意要去找长戈的那一刻,她的心就没有静下来过,来回不知踱了多少步,终于看到御墨翎出来,只是看到他满是血的手时,南枢还是吓的不行。
“墨你,我看看你的手。”南枢用力拨开御墨翎挡着的手,看着剩下的四指,差点晕厥。
“我没事,不过是少了一根手指,长戈能绕我一命,已经是极大的恩遇了。”御墨翎忍着疼痛,声音微弱。
南枢紧紧咬着唇,她知道她没有怪罪长戈的理由,只能拉着御墨翎去包扎。
夜色如水,圆月洒下皎柔的光。
长戈此刻神色清明,竟是看不出一丝醉酒的模样,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真醉还是假醉,酒不醉人人自醉,他多么想彻底醉晕过去。
陆之行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长戈的这种颓废样子,他轻轻走过去。长戈眼角瞥到是陆之行,不好发作,只能静静等着他过来。
“主子,桃依为什么不肯来找我”长戈苦笑一声开口。
陆之行一愣,包着厚厚纱布的手拍了拍长戈的肩膀,“你这个样子大概是吓着她了,所以不肯来你的梦里。”
长戈眼眶通红,“我真的就这么失去她了。”
“我知道你的心情,当初我以为皖皖去世的时候也和你一样,你也是见过的。”陆之行永远都记得当初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我该怎么办”
陆之行把脚边的碎片踢开,“好好活着,你的生命里还有我们,桃依也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替她走完剩下的路,长戈,如果你知道桃依处在危险当中,可以放下一切去救她,可是现在桃依走了,并且不是你的错,你就不该用死亡来惩罚自己。”
“替她走完剩下的路”长戈自言自语道。
“长戈,答应我,不要做傻事。”陆之行苦心相劝。
长戈闭上眼睛,“好,我会好好活着。”
“我相信你能说到做到。”陆之行站起来,他知道长戈需要清净。
“主子,”长戈叫住陆之行,“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