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荣似乎被噎了一下,嘴里的药似乎也更苦了,好在是液体,顺着喉咙也就进了肚子,任由药汁在肚子里翻腾。他哪里不知道陆之行的意思,不过是故意做样子给他看,还是自己妄言了。
姜皖才不知道二人的心思,她只是觉得耳朵痒痒的难受,便侧过身子躲开,“我没事的,白薇也允许我到处走动了。”
陆之行却是紧紧握着姜皖的手,“那我也要一直陪着你。”
姜皖只寻思着这厮是怕她再出事,便轻轻捏着陆之行的鼻子,“想跟着就跟着好了。”
无意之举,落在齐荣眼里便是无以言说的苦涩。
“齐荣,你就在这里养着,别的不用挂心了。”姜皖嘱咐。
齐荣敛起思绪,脸上早就已经换成了儒雅温润的笑容,“那就麻烦姜姑娘了,只是不知道这李府”
姜皖莞尔,冲他宽慰一笑,“放心吧,李府的人现在自顾不暇呢,哪里还有心思管我们”
齐荣不知情,便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救你出来那日,李府的老爷子就晕过去了,现在还没有醒来呢,李公子虽然醒了,但是已然是糊涂了,再也做不得恶事了。”姜皖说起这些心里就十分畅快,恶人自有恶报。
齐荣这才彻底放心,担惊受怕了多年,风波迭起,无不与这李府有关,现在李府倒下,他如何能不欣喜一时间,他激动地竟然说不出话来。
“这里交给淳澜就好了,皖皖 你该去歇着”陆之行拉着姜皖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说。
只要有齐荣,姜皖就不愿意理他,这滋味,着实难受
姜皖不是感情白痴,陆之行的行为也有点反常,回到房里,姜皖猛然揽住陆之行的脖子倒在床上,在他耳边轻轻吹气。
“阿行是嫉妒了。”
陆之行听了,也不掩饰,便双手捧着姜皖的脸,在她唇上啄了一口,“你也知道那还当着我的面那么关心别的男人。”
姜皖却是笑得停不下来,一张小脸玲珑清扬,“说你是多心还不承认,我还不能关心一下旁人了好歹也是生死之交呀。”
陆之行把头埋在姜皖的头肩处,“我不喜欢,什么生死之交,若不是他,咱们也不会有这么多风波。”
姜皖轻轻抚着陆之行的头发,“阿行,我心里自然是只有你,就像我也知道,你心里也只有我一样,阿行,不要多心,我与他,只是朋友。”不做皇帝的陆之行,当真是变了好多。
“你这么想,他不一定了。”
听着这闷闷的声音,姜皖无奈笑笑,她的醋罐子都没有这么大,这个男人是不是与她互换了角色
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还是全身的筋骨皮肉。
幸亏白薇的医术高超,所用的药又都是最好的,齐荣和姜皖的伤都好的迅速。
姜皖已经可以正常走路,偶尔只是觉得痒,已然是要恢复的迹象了。
齐荣也可以下地走两步,只是还需要人搀扶着。
天气难得的爽朗,天空的云彩厚重舒卷,挡住了刺目的阳光,但是又不阴
沉,碧蓝澄澄的天幕显得高远,偶有微风拂过,树上仍有绿意的叶子便飘荡下来,落在院子里四处轻晃。
齐荣在屋子里憋了太久,淳澜便扶着他出来走走。
“自古逢秋悲寂寥,万物凋零,看起来当真是难受。”齐荣看着万千景象世间万物不禁开口沉吟。
淳澜虽然没有读过书,但是也能听出这诗句里的落寞凄凉。
“公子,这秋天虽然树枯叶落,但是也有它的好处和美景,你看这天高云碧,秋风爽朗,也别有一番滋味,春日虽好,花期过后,也有落红凋零。”
齐荣听了,绽开笑容,“姑娘好心境,言语心生,到底是我不如你了。”
天边一声雁叫传来,齐荣抬起头,“孤雁长鸣,断鸿声里。”
齐荣已经有血色的脸上全是孤寂,等身子好了,他又会恢复成孤单一人,李府虽然倒下了 还会有王府赵府,官府黑暗,他永远没有出头之日,空有才华,饱读诗书十余载,到头来却是一场空,十年的光阴成了一场梦境,他如何能不失望
万里悲秋,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
“咳咳”齐荣猛然一阵咳嗽,忧思长虑,他的身子孱弱不堪。
“公子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我扶你进去。”
齐荣点点头,“也好,一直照顾着我,劳烦姑娘了。”
淳澜脸色微红,心里一阵雀跃,“公子说的哪里话。”
“齐公子留步”姜皖朗朗之声传来。
齐公子忙转身,只见姜皖笑吟吟走过来,脚步轻快,不见受伤痕迹,齐荣见此,心里也好受了许多,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看来齐公子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姜皖走近了仔细瞧了瞧。
齐荣唇角轻扬,“还是叫我齐荣吧。”
姜皖眼珠一转,笑着答应。
“齐荣,我之前与你讲的,和我们一起进京的事情可还记得”
齐荣听了,脸上落下几分暗沉,“我就算进京了也无用啊。”
“谁说无用,你看这是什么”说着,姜皖藏在身后的手拿着一张告示放在齐荣面前。
齐荣心下疑惑,接过来打开来看,脸上先是惊讶不已,不敢相信,再是欣喜。
“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朝廷重新派人来监察,你只管去考,只要被举荐上了,你就同我们一起进京参加明年的殿试。”
渭南书生罢考的消息早就传到了朝廷,此关国家人才选拔,陆之夜极为重视,连夜派人下来监察,保证公正,此消息一出,渭南众考生无不振奋。
才华如金,灰尘再厚,也会发光。
厚积薄发,十载诗书化成一纸篇幅,不出所料,齐荣在举荐名单当中。
看着齐荣欢快地收拾东西,陆之行总喜欢抱臂站在一边冷眼瞧,但是既然姜皖决定了,他还能说什么
“阿行,齐荣到底是文弱一些,他的伤还没有大好,京城路远,若是让他自己一人前去,只怕是危险,反正我们也已经结识了
,不如一起,也好相互有个照应。”姜皖只能在无人之时轻轻摇着陆之行的胳膊。
陆之行每次看到姜皖冲着他撒娇,总是毫无招架之力,“好好好,我也不能怪你,况且我也知道,这个齐荣到底也是个人才,若是不为朝廷所用,也是我大魏的一个损失,只是,皖皖,我现在并非是什么皇帝,我只是你的夫,我已经做不到这心怀天下,海纳百川的程度,我的心已经变小,唯在乎你一个人罢了。”
听着陆之行的肺腑之语,姜皖心下还是感动不已,“阿行,我何尝不是呢行到感情处,心胸便大不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齐荣是带病考试,可是这丝毫不影响他的发挥,下笔如有神,洋洋洒洒一抒心怀,如今虽然没有全然恢复,可是精神也见得好了。
淳澜几乎是日日陪着齐荣,煎药饭食一直亲手做,人在局中不自知,姜皖等人却是看的明白,也由着淳澜照顾着齐荣,陆之行更是乐意,省的那小子眼睛一直盯着姜皖。
夜晚似乎总是来的早,秋日的夜晚还是有些凉,淳澜端着药进来,用手肘把门关上,只是力道不够,门留了一道缝隙,屋子里的烛光透过门缝映在过道里。
“公子,药好了,”淳澜温声说。
齐荣放下手里的笔,忙站起身,恭谨双手接过药碗,“劳烦姑娘了。”
“公子怎么不穿厚一点,着凉了可怎么好。”淳澜说着,拿了一件外衣要给齐荣穿上。
齐荣忙伸手接过自己穿上,他从来都不会越过底线,也不会对任何人有轻视,虽然淳澜是照顾他的人,可是他心里一直是怀着感激。
喝完药,齐荣拿起笔,写下一个“恭”字,便抬起头,“淳澜,我虽然与你们相处良久,但是却一直不知道你们从何而来,姜姑娘,是京城人士”
淳澜端着碗,想了一会说,“我是在桃花镇认识的主子,主子好心收留了我,我只知道他们本来就想回京城,因为有事耽搁了,至于主子他们是不是京城人士,我倒是没有问过。”她的确是不会问,只因母亲曾经告诉过她,不要多言也不要多问。
齐荣笔尖的墨已经在纸上落下一个大黑点,破坏了整个文章的美感。
“姜姑娘心善,她的腿可是大好了我一个外人,也不好亲自过问。”
淳澜点头,“主子的伤早就好了,齐公子大可放心。”
齐荣的脸在烛光下幽暗不明,但是那股子书卷气不曾有一分消减。
“姜姑娘和陆公子陆公子待她好不好”
“自然是好的,陆公子最在乎的就是主子了。”
齐荣想起那日他来报信时陆之行的反应,知道姜皖所在,便头也不回地去找,想来是极为在乎的,如此就好。
“既然如此,我这里也没有事,淳澜姑娘还是去忙其他的。”
淳澜轻咬了一下嘴唇,又偷偷看了一眼似乎专心于写文章的齐荣,还是悄悄退下了,只是刚一开门,就看到陆之行抱臂站在对面,眼神玩味而不善。